散养已久的程江海终于要上学了。
甘泉市第一小学,其实与酒字巷仅仅一墙之隔,校区倒是挺大,只是清一色的砖瓦平房。
土质的操场、水泥砌起来的乒乒球台面,再配上一两座破烂不堪的篮球架,算是给学生们一个撒野活动的场地。
周围城区到了年纪的适龄儿童都是在这里扎堆读书的,小学嘛,也不用讲究个高低排位,能读书就成。而且学校近了,上下学也方便。
事实上在这个年头里,也没哪家的大人像个屁虫似的围绕着孩子屁股后面转悠,上下学都自个来。
来来回回的接送,那纯属蛋疼。
当然,头一天报名还是要大人陪着的,更何况是那些死皮赖脸不愿上学的顽劣孩子。
程江海就是这其中典型的一员!
只见他背着程家安早已准备好的军用黄书包,里面装好了程江河为其安放的纸笔文具,耷拉着脑袋,一脸的苦大仇深的模样,拖着千钧重的小腿,闷闷地跟在程家安身后。
几次想往回跑,被父亲狠狠在屁股后面踹了几脚,这才不情不愿地撅着嘴来到了学校门口。
刚开学,校门口热闹异常,有家长陪伴来报名的,也有高年级的学生吆五喝六的结伴而来,蹦蹦跳跳地进入校园。
校园广播里也正播放着欢快的歌曲,里里外外充满着天真欢乐的气氛:
“春天在哪里呀,天在哪里,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这里有红花呀,这里有绿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
有别于那些兴高采烈的同学们,即便歌曲再怎么动听,程江海依旧是一脸愁眉不展、凄苦无奈的模样,驻足在校门口停滞不前,臊眉耷眼地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爸,为啥非要上学呢,我能不能不上啊?”
程家安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严厉训斥道:“说什么屁话呢,到了年龄不上学,你还想着天天在家里撵鸡抓狗胡闹下去?”
程江海纠结着脸,吭吭哧哧地说道:“我……我不喜欢上学!”
程家安满脸的愤色,要不是看着周围人多,恨不得现在就上去给上两巴掌,他警告道:“不喜欢就更应该上了,再待下去,你都快成土匪了。我给你讲,在学校里老实点,好好学习,把你尾巴给我收一收,向你哥看齐。学不好小心我收拾你,听到没有?”
事无可为,程江海只能垂头丧气地应声道:“哦,知道了!”
正当程家安黑着脸教训儿子的时刻,邻居陆广平也带着儿子陆元硕来到学校报道。
当看到程江海时候,陆元硕没心没肺地上前,也不顾边上父亲纠结的脸色,兴奋地询问道:“江海,江海,你也来了?”
“哦!”
陆元硕开心地大笑道:“哈哈,我们现在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了,你在几班啊?”
“呃,几班?”听到好朋友的询问,程江海茫然地抬起头问道:“爸,我是几班?”
程江海蹙起了眉头,没好气地说道:“五班,说了多少遍了,怎么就不记得呢。”
此刻,边上的陆元硕兴奋地拍起了手,欢快地道:“啊,我也是五班,太好了,我们还是同班同学呢。”
陆元硕是挺高兴的,可旁边的陆广平则是一脸黑线。
好不容易盼到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这下总算可以稍微离程江海这个是非源远一点了,免得自己天真幼稚的儿子被这个糟粕给带坏了。
可如今这是啥情况?
同一个班!
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的孽缘吗?
陆广平苦着脸,转头问向了程家安:“呃,家安,你家江海也是五班啊。”
“是啊!”
程家安没察觉到对方的犯难,还腆着脸笑呵呵地说道:“这还真巧了,两个人都是一个班,这上下学的以后都能做个伴了。”
陆广平拧巴着脸,尴尬地应和着:“也是,也是!”
有了陆元硕的相伴,程家安也就不必把孩子送进教室了,挥手道:“那正好让他们一起去教室吧,我也就不跟进去了。江海,一会和元硕一起去班上,听点老师的话知道了吗?广平啊,那我就先走了,单位早上忙。”
陆广平讪讪地答道:“哦,那你先走一步吧!我再交待交待元硕,再见!”
看着程家安走远,陆广平郁闷地挠挠头,拉过元硕,想着好好告诫几句远离糟粕的话,可看着孩子投向自己天真无邪的眼神,陆广平嗫嚅了半天的嘴唇,还是没好意思把话说出来,随kǒu • jiāo待了两句,看着二人进了校门,这才独自郁闷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