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裴然想起自己临昏迷前听到的声音，楼知亦问他要不要修无情道。
无情道……
正值此时，店小二敲门，将热水提进房间屏风后。
楼知亦看向沈裴然，道：“屏风后有为你准备的热水，有事可叫我，我就在近处守着。”
沈裴然注视着楼知亦走向窗前。
一袭白衣胜雪，身形颀长，若青竹清冷，似长剑剑意寒冽。
似高山之雪，不可逾越。
沈裴然从自己混乱的记忆中找出了世人对于楼知亦的赞叹。
至少，在楼知亦走火入魔前，世人对其是这样称赞的。
沈裴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觉得很奇怪，记忆中他与他这位未来师尊鲜少有相处机会，可他潜意识里却觉得楼知亦不该是不可逾越的高山之雪，而是雪山之巅的曦光，明亮而温柔。
须臾之后，沈裴然缓缓站起身来，抛却自己脑海中错误的想法，走至屏风后。
他垂眸看着水汽缓缓蒸腾而上，于悄无声息之中，将唇间那枚本该吞咽下的愈灵丹取出，以神识“毁尸灭迹”。
他不相信任何人。
……
【任务完成进度：50/100】
楼知亦站在窗前，看见任务完成进度突然往回一跳，他的眼皮也随之一跳。
“系统？统子？”楼知亦在心里喊道，“这是怎么回事？任务进度还会往回缩的？”
系统分析道：“一般出现这样的情况，要么是男主的危急情况并未解决，要么是附近又出现了威胁男主的存在。”
楼知亦闻言，探出神识。
修为境界会跌落，而神识却不会跌落。
大乘神识转瞬将整座城池笼罩。
待楼知亦看清情况后，身形微动，从窗前一跃而出。
月色下，他一袭白衣胜雪，似仙人般。
下一瞬，他便迎来了核桃的无情嘲笑。
“宿主，您刚才的动作一点儿也不像仙人，反而像要跳窗扑地的。”
“闭嘴。”楼知亦道，“我刚才是灵力没续接上，差点儿摔下去而已。”
“我也是第一次当仙人，多练练就会了。”
一刻钟后，楼知亦并无所获，又往回走。
他跃进房间时，少年清润的声音随之而响起：“楼前辈，我好了。”
沈裴然已将昨日染血的白衣换下。
不知是经历昨日家门被覆灭之事，还是别的原因，楼知亦瞧见眼前的少年不再穿白衣，而是换上黑衣。
少年身影单薄，一袭玄墨黑袍以腰带相系，更显得其身形清瘦。其眉目如刀裁墨画，长发披散，冷白如玉的面容精致又漂亮。
他就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身后是山水墨画的屏风。那双凤眸微抬着，望过来时，眼尾处那抹玄色泪痣仿若活了过来般，为这张无瑕的脸又添上几分妖冶。
楼知亦即便是没有任何想法，也为眼前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所惊艳。
以及，在这一瞬，他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见到了梦境中那个已然黑化厌世的沈裴然般。
沈裴然看向楼知亦，轻声问道：“楼前辈，我想回沈家看看，可以吗？”
声音中带了些许的不安，以及极易察觉的脆弱。
楼知亦对于眼前的少年生出过一瞬间的违和感，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
等他再仔细去思索时，那瞬感觉随着沈裴然向他走来而烟消云散。
楼知亦温和笑道：“当然可以。”
这时候的沈裴然就是沈裴然，难不成还能是假的不成？
说罢，楼知亦带着沈裴然，很快来到沈家驻地前。
此时，天光才亮，城中修士都还未发现沈家之事。
楼知亦手中掐诀，替沈裴然隐匿好身形，又道：“沈裴然，你若是有事，可触及那块玉佩，我会及时赶到。”
沈裴然沉默着，旋即将那块玉佩取出，挂在腰间。
玉佩质地上乘，是由修仙界中绝好的九天玄玉炼制而成。
沈裴然指尖轻覆过玉佩，那一瞬掠过的记忆让他的识海再度疼了起来，宛若神魂被撕裂般。
原来，这块玉佩在上一世，碎于他前往青州的路上。
玉佩中，还存有楼知亦的一道剑意。
明明……
明明有关于楼知亦这个人记忆那么多，为何在此之前，他全都记不起来了。
“楼前辈。”沈裴然放下手，看向楼知亦，道：“你会在这里等我吗？”
楼知亦迎上沈裴然的目光，唇畔浮出一抹笑容，轻声开口道：“会的。”
眼前的少年不过是才经历了灭门之祸，会不安，会惶恐，性情与心神一时之间有些不太稳定罢了。
肯定是他想多了。
这时候的沈裴然还没有黑化呢。
楼知亦目送沈裴然缓步走向沈家。
临踏入沈家大门前，沈裴然回眸望去，看着站在曦光下的楼知亦。
像雪。
好干净。
沈裴然收回目光，望着眼前入目皆是血色的沈家，平静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