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握着那枚玉简，心想：他师兄本应该拥有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
百年之内，成就大乘尊者之位，若是……他师兄身在上古时代,一定也是那个足以惊艳时代的存在。
他接任剑宗宗主之位后,打理着剑宗。
而他师兄又恢复了从前那样时常外出游历的日子。
直到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师兄好像又不太喜欢外出游历了,经常待在上林春中。
当他去看望师兄时，望着满山被打理得极好的各类灵植,以及站在一树灵花前的师兄，他忍不住想问：“为什么呢？为什么又不喜欢出去玩儿了呢？”
只不过，到最后,他想到两百年前,他也曾问过,问他师兄为什么不去了呢？
他心想：他师兄一定是有自己理由的，只不过这个理由无法与他说而已。
既然师兄无法说，那他就不会去追问。
后来,剑宗的长老对他提议,道：“剑尊所在的上林春,只有他一个人独居,会不会孤单呢？是不是可以让剑尊收些亲传弟子？”
他太明白剑宗那些长老迫切想要让剑宗再出另外一个如同他师兄一般存在的心情了。
只可惜，这世上只有一个剑尊，也只会有一个他的师兄。再也不会找到如他师兄这般强大却温柔的人了。
当剑宗长老提出这个建议时,他第一个想法便是：像他师兄那样的人，怎么能被徒弟所缚呢？
只不过，到最后,他还是亲自去了一趟上林春。
他深知，若是由剑宗长老出面，他们会说上很多看似大义凛然、实际上却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劝说师兄。
“师兄，你想过收徒吗？”他问道。
他师兄想了很久，才回答道：“收徒这种事，得看缘分。只是现在的我，并未感应到那个缘分。”
于是，他不再去继续追问，也未曾将宗门长老的提议告诉师兄，只以一句“缘分未至”回复了那些长老。
不过，剑宗长老所说的话语之中，“孤单”两个字戳中了他。
他想：他师兄虽然不再喜欢外出游历了，但是他仍旧可以将九州之中所发生之事，慢慢讲给他师兄听。
无论剑宗事务再多，他再忙，也会留出时间来，将近段时间以来发生于九州之中的大事一五一十的，以传灵讯的方式讲给他师兄听。
直到他师兄传灵讯告诉他：“我好像感应到那个缘分了，不过来得有些晚了，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啊。”
他想：能够做他师兄的亲传弟子，那个人一定是整个九州最幸运的。
于是，他开始和他师兄一起等。
等啊等，等了好几年，他都没有接到他师兄传来灵讯告诉他，自己要收徒了。
等到他开始收第一个亲传弟子的时候，他师兄的徒弟依旧没有出现。
等到他即将要收第二个亲传弟子之时，他依旧没接到他师兄要收徒的灵讯。
他想：他师兄的这个徒弟怎么来得这么迟？怎么能来得这么迟呢？
迟到他都已经思考出等他师兄这个徒弟出现之时，他一定多考验考验这个人才行。
这一切的想法，在他接到师兄的灵讯后，亲自等在剑宗驻地前，望着他师兄以及他师兄身边那个少年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只要他师兄喜欢，一切便都是好的。
……
楼知亦轻声低喃道：“所以，就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话，你就认出我来了啊。”
他从前经常说这句话吗？
或许，是的。
顾雪微欲言又止，望着眼前的楼知亦顶着沈意那一张脸，又回想起过去沈意这个人在剑宗内所做之事。
对于沈意这个名字，他从星辰海弟子当中，隐约听过“亲传弟子杀手”这个名号。
顾雪微迟疑许久，才出声问道：“师兄，你当沈意，是为了玩儿吗？”
楼知亦当然不能承认，轻咳一声，开口道：“当然不是啊，是为了考验这一代亲传弟子抗不抗打。”
顾雪微闻言，笑道：“师兄还是跟以前一样。”
说起亲传弟子这个事，楼知亦不免想起顾雪微收的两个亲传弟子都是渣攻这件事，不由得出声道：“师弟啊，你收荆渊和闻流景两个小孩儿为亲传弟子，有时间也得多教教他们。”
尤其是不要长歪。
顾雪微认真思索过后，出声道：“是像师兄现在教沈裴然这样陪着吗？”
他想到了此前师兄将豫州秘钥交给他时，他师兄好像正和沈裴然站在一起。
若是这样的方式，剑宗事务繁忙，他好像无法这样陪同荆渊与闻流景两名弟子。
楼知亦神情微怔了下，旋即才反应过来顾雪微所言之意，莫名有些心虚，沉吟片刻，才道：“也不用这样的‘亲力亲为’的，就多跟他们谈谈心就好了。”
人在长歪之前，肯定都是有理由的。
顾雪微的话，荆渊和闻流景肯定会听的吧？
楼知亦思及此，不确定地心想。
顾雪微看向楼知亦，应声道：“我明白了。”
两人说话间，身旁石台再度发生变化。
自石台上所刻的神秘法阵之中，缓缓浮现出一排字迹。
——上古仙界关闭，空灵一族应当锻造出开启上古仙界的秘钥。经秘法探寻回溯，现将锻造秘法传达至此。
什么秘法？
楼知亦闻言，神色微怔，旋即看向自己手中那块玉简。
难道他手中的玉简内，便记有锻造九州秘钥的秘法吗？
若是真的如此，那他们还抢什么秘钥啊，有秘法不就行了？
正当楼知亦思索之时，他神色忽的一怔，联想到些什么。
远比九州还要浓郁与充沛的灵气，以及现下这样一句“上古仙界关闭”的话语……
这里是……
“上古时代？”
“上古时代？”
楼知亦与顾雪微不约而同出声道。
顾雪微转眸，出声问道：“师兄，你也这样认为？”
楼知亦把玩着手中的玉简，迟疑道：“或许事实的确是如此的。眼下这四周的环境，应该是一处再现上古时代的幻境。”
他先前经历过一次惩罚任务，知道这样如同现实一般的幻境是存在的。
顾雪微闻言，解释道：“此前，我手中的豫州秘钥传来一股神秘力量，将桃花林与墟境两处空间同时笼罩。”
“紧接着，我便来到了这里。与此同时，在我耳边，有一道声音告诉我，我需要夺取锻造秘钥的方法。”
楼知亦听到顾雪微这话，默然心道：一上来就自爆身份，这还真不是一个合格的角色扮演者。
“锻造秘钥的方法大概就在这块玉简之中？”
楼知亦猜测着自己在这个幻境之中的任务，探出神识，观阅着玉简中所示的内容。
下一瞬，他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楼知亦问道：“你的身份是人族吗？”
顾雪微应了声，又道：“师兄难道不是人族？”
“这里面并没有关于锻造秘钥的方法。”
说罢，楼知亦思索片刻，道：“在上古时代，既有人族，又有魅魔一族，还有掌握有锻造秘钥方法的空灵一族。”
顾雪微的身份是人族。
而在这玉简之中，玉简告诉他，他的身份是……空灵一族。
“你想知道这玉简中写了些什么吗？”
楼知亦一边问着，一边将手中的玉简递了过去。
顾雪微见状，接过玉简，以神识探出。
旋即，他蹙眉道：“我看不了这玉简中的内容。”
楼知亦闻言，挑眉道：“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在这个幻境里面，你是人族，而我的身份是属于空灵一族的。这块玉简是属于空灵一族之物，只有空灵一族的，才能看到里面的内容。”
楼知亦笑了下，出声道：“这块玉简中提示我，在我身边，有两名他族奸细。”
也就是说，非空灵一族的，便是他族派来的。
而他这个傻师弟一上来，就自爆身份了。
顾雪微略一迟疑，指向自己，迟疑道：“我？”
“嗯。”楼知亦点点头。
顾雪微显然没有自己已经暴露的自觉，还道：“那还有一个人是谁？”
“当时在场的，就那么一些人，看看下一个掉到这里来的人是谁，不就知道了吗？”
楼知亦话音未落，自虚空之中再度传来波动，一道绯色身影从虚空裂缝中掉落出来，“砰”的一声，砸在广场石板上。
楼知亦看清那一袭绯色衣袍，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兰因？”
兰因轻嘶一声，下意识扶腰，听到楼知亦的声音，又连忙放开手，愣愣望去。
仙君仍旧穿着一袭墨衣，容貌还是原本的容貌，还是好香好香，不知为何，他忽然间感觉仙君变更好看了。
或者说，更加的……高不可攀了。
若是说原本的仙君似清风朗月，那现在的仙君于清冷出尘之中，还多了一些……神性？
兰因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想出这样一个词来形容如今的仙君。
是的，神性。
为什么是神性呢？
大概是因为仙君神姿高彻，忽然间却少了些红尘气息？
兰因心中虽然不解，却颇为懂事的没有出声询问。
楼知亦自高台之上走下来，来到兰因身边，又问道：“兰因，你不起来吗？”
兰因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出声道：“这里是……”
“大概是豫州秘钥所开启的一处幻境。”
楼知亦说到此处时，话音一转，突然问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兰因顿时懵了。
与此同时，有道声音在他耳畔说话。
楼知亦静静望着兰因。
兰因迎着楼知亦的目光，下意识道：“我的任务是夺取锻造秘钥的……”
他话音微微一顿，神情略显迟疑。
哎呀他怎么就说出来了？
“方法？”
楼知亦将兰因未说完的任务给补充完整了。
现在好了，在他身边的两名“他族奸细”都自爆了身份。
顾雪微听到跟他一模一样的任务，不由得出声问道：“你是人族吗？”
兰因对于这个问题很是敏感，连忙道：“顾宗主，我不是人族，还能是什么一族？”
楼知亦看了眼兰因此刻的反应，继续补充道：“还有魅魔一族。”
兰因不自觉地笑道：“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是魅魔一族呢？”
虽然在刚才那道声音那里，的确明明白白点出了他的身份，但是他怎么能承认呢？
楼知亦平静道：“我是说，在这个幻境里面，会有人族的身份，也会有魅魔一族和空灵一族的身份。”
“嗯嗯，我是人族。”
兰因点点头，打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楼知亦闻言，轻声笑了下，意味不明道：“我知道了。”
这个幻境真的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