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郑浩悲鸣一声,当即伏地大哭。
郑硕面色不定的上前试探了一下郑温的脉搏,才发现,他竟然真的死掉了。
人死如灯灭,就算他生前做过什么错事,如今人死了,也只能一笔勾销。哪怕他现在才成为族长,需要立威,也是如此。人活着,犯了错,怎么惩罚都是应该的,而从死人身上立威,再残忍的人,也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叹息一声,郑硕对周围人说:“既然郑温先生已经去了,那就不追究他的罪责了。命人给郑温先生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木,头七以后,就启程护送他老人家返回族地吧。”
说完,他一手抚着额头,走出了房间。
一众族老,尾随着他,来到了大堂,落座以后,所有人都哀叹不已。
郑温死就死了,问题是还留下来这么一个烂摊子。如今,六家已经开始高调地宣扬,他们也将加入太子的赈灾工程中去,为这一次的灾难出力。虽然他们在民间收获的声望,不如太子多,但是,也不可小觑。
六家越是风光,脱离队伍的郑家,就越是扎眼。可以想象,若是有些人想要对付郑家,只要从市井之间散布一些流言,用不了太长时间,郑家就要顶风臭十里了。
一想到这个场景,几个族老,就觉得脑仁疼。
挽大厦之将倾,难度不是一般地大啊!
沉吟许久,须发皆白的一个族老,才开口道:“不论如何,郑家的声望,不能有一点的损失,为此,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作为族老,他们都清楚,世家的底蕴深厚,钱财一类的损失,不过是细枝末节,真正维持他们百年荣耀,之后甚至千年荣耀、万年荣耀的,就是家族的声望。
见族老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句话,郑硕抬起头,开口道:“几位族老,这次郑家面对的危机,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就是,咱们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很大。”
几个族老都看向郑硕,点头说:“说来听听。”
对于郑硕,他们还是很相信的。事实上,郑硕虽然跟郑温同辈,但是年纪却天差地别。如今他才不过三十有七而已,就算是在七家的家主任命史上,也是非常之年轻。
不过,因为他在家族各地的产业中,都周转游历过,办事的能力一流,这一次,才会破格任命他为新的家主。
长叹一口气,郑硕道:“归根结底,郑温的每一次失败,都跟太子有关系。这一次赈灾的事情,主持的也并非是朝廷,而是太子。购买粮食的契约,郑家既然错过了,就没有必要上赶着再去签订,我等犯不着为那点小钱低头。”
“但是,赈灾的事情就不一样了。若非是朝廷也无法赈济的大灾,否则我等大规模赈灾,就是邀买人心的罪责,没有哪一个皇族,能容忍这样的行为。所以,咱们要赈灾,就得跟其他六家一样,师出有名才行。”
须发皆白的族老沉思了一下,无奈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得跟太子和解才行?”
郑硕点头道:“没错,不管怎么说,太子都是咱们绕不过去的一个难题。郑温的做法,在我看来实在是的太糊涂了。当初王皇后的倒台证明,世家妄图通过联姻之类的手段跟皇族同化,是不可能的。太宗时期《氏族志》的事情证明,光明正大的硬碰硬的方法,也行不通。”
“事实上,我们世家跟皇族之间,最应该维持的状态,就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
“只要我们不去主动威胁皇权,皇帝也不能将咱们如何。我等的家族底蕴,足以支撑我等面对任何的风险,哪怕是朝代的更替。乱世才出英才,如今天下盛平已久,寒门子弟就算才华再好,终究也很难抵达高位。但是咱们不一样,皇帝想要彻底将五姓的力量驱逐出朝堂,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如果皇家真心对付我等,我们必然是要反抗,甚至还击的。但是,皇家若是不主动动手,咱们也只能慢慢的控制朝堂权力,不能过甚。对于咱们家族而言,没有什么,比背负一个国朝崩溃的罪责,更恐怖的了。”
听完郑硕的话,族老点点头:“这些我等都清楚,只是,如何跟太子和解?郑温当初为了对付太子,甚至连朝中的力量都动用了,说实话,按照送回族里的情报来看,郑温,很有可能是进了太子的圈套啊!”
郑硕微微一笑,坚定道:“晚辈以为,太子也只是针对郑温这个人,而不是针对郑家。别看他是太子,还不够资格对咱们郑家动手。既然是个人的恩怨,实在是太好解决了。晚辈听闻,太子自从入主东宫以后,一直明目张胆地布置产业,对财货很是渴求。”
说到这里,郑硕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说到底,咱们需要付出的,也只是一些钱财而已。”
“只是财货,那就太好办了。郑硕,长安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等也该返回族地,做好准备。你现在已经是家主了,就不必事事都向我们几个老家伙请示。”
郑硕站起身,躬身表示恭敬。
看了一眼毕恭毕敬的郑硕,几个族老,才起身离开。
若不是郑温闹出这么大一件事,他们还不会出现。
将几位族老送走,站在郑家别院门前,等到马车驶离以后,郑硕才慢慢直起身,看向了东宫的方向。
从个人的角度来看,他很想在送给东宫的礼物里面,多加一些东西。
郑温怎么说也当了几十年的家主,甚至一度在跟当今圣人的对抗中,占据上风。如果不是他这几件事错的太厉害,家主之位,还真轮不到别人来争夺。
而若不是太子把郑温坑的实在是凄惨,而郑家面对的烂摊子,又是这么的棘手,恐怕家主之位,也轮不到他郑硕继承。
世家家主之位,竞争的人又何止一个两个,尤其是他这种年纪轻轻就上位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祈求着他犯错,从而把他拉下这个位置。
不管怎么说....
对着东宫的方向笑了一下,郑硕就回去准备写礼单和拜帖。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挽救郑家的声誉,他只有成功这一条路可以走!
傍晚,郑家的拜帖,就送到了东宫。
看到具名的是“郑硕”而不是“郑温”,李贤不由得惊讶的看向李荇,询问道:“这个郑硕是什么人?郑温怎么了?怎么投拜帖的不是他?”
李荇也是摸不着头脑,只能拱手道:“奴婢实在是不知,殿下稍候,奴婢这就派人去探查。”
看着李荇匆匆地跑出去,李贤忽然觉得,自己的外部情报网,是时候要建立起来了。
虽然今年东宫的财政很紧张,但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却一事无知,简直是太被动了。
想到这里,他就拿镇纸,敲了敲桌子。
下一刻,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周荃回身关上门,上前靠近书桌,这才躬身等候差遣。
镇纸敲桌子,是一个暗号,表示接下来的谈话,不能让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