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殿门在两名内侍的手中缓缓关闭,而后自己也退了出去。
这座偌大的书房内仅剩下嬴政和张机二人,气氛随着嬴政的沉默而愈发低沉压抑,静得针落可闻,张机甚至能听见自己和嬴政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他该死!”
嬴政愤怒地将桌案踹翻,桌上摆放着的几卷竹简和笔墨全部掉落在地上。
双目通红的嬴政试图拔出腰间的辘轳剑,但也不知道是太过愤怒而失去了理智,而作为秦剑的辘轳剑剑身长而沉重,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拔出。
这使得嬴政更加愤怒,在拔出辘轳剑后挥剑砍向翻倒的桌案,结实的桌案被一剑斩成两段,地上的竹简也被暴怒的嬴政一剑一剑劈砍着,眼中露出了噬人的赤红光芒。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愤怒,哪怕从前被赵人欺凌也从未如此愤怒过。
嬴政能接受母亲有男宠,毕竟具有权势的女子找男宠这种事情并不少见,而宣太后更是为秦国的太后们开了一个先。而且母亲赵姬刚刚三十岁便孀居,冷清寂寞难耐,这种事情亦人之情欲所难免。但嬴政最不能接受的是,嫪毐竟然还嫌弃他的母亲,连碰都没碰过,只是用幻术催眠。
而且这厮竟然还曾在人前自称为他嬴政的“假父”!
“假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类似于继父的意思,嫪毐一介男宠哪有资格自称嬴政的继父?
更何况假父还是带着侮辱性意味的用词,其含义相当于后世的某些国骂,比如“老子是你爹!”和“你阿母昨晚真棒!”这两句的结合版。
嫪毐的一系列行为这无疑是对赵姬和嬴政莫大的侮辱,因此嬴政才会愤怒到这种程度!
因此,张机就在一旁看着,没有劝嬴政息怒。
人在愤怒到极点的时候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无论关系多么亲密也一样。
再者,嬴政也需要去发泄心中的怒火,怒火积攒在心中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在发泄了一阵后,赤着一双眼睛的嬴政也坐在了地上,王冕歪斜,王袍亦有些褶皱。
这时,张机才缓缓上前,扶起了跌坐在地的嬴政。
此刻的嬴政似乎已经将心中的怒火发泄了大半,在张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而在愤怒过后,他的心中又涌起了一阵后怕,因为那份来自六剑奴的情报。
六剑奴作为王太后赵姬麾下的力量,通常情况下是会守护在赵姬的身边,但嫪毐在的时候除外。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六剑奴得以在每次嫪毐出现在赵姬身边时,趁着嫪毐不在,探查各项情报。
而六剑奴搜集的情报,则是让嬴政惊出一身冷汗。
掌握了一部分权力以后,他才知道嫪毐竟然还安插了那么多的心腹在秦国的机要职务上。
恐怕就连吕不韦也没有意识到,在他的眼皮底下,这偌大的秦都咸阳中,竟然衍生出了一股连他都没有注意到的力量。
这支力量,既有军权,又有政权,甚至还在嬴政身边安插了人手,掌控着嬴政身边的消息渠道。
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
这为首的四人正是嫪毐的四大心腹,而卫尉、內史、佐弋、中大夫都是秦国举足轻重的职位。
卫尉为统率卫士守卫宫禁之官,也就是说嬴政如今所处的咸阳宫中的卫士,全部都是嫪毐的人,从前的他时刻都处于嫪毐的监视范围内,甚至于嫪毐当初在他没有任何权力的时候有机会随时杀了他。
而內史为秦国以咸阳为中心的王畿地区(约为今关中平原和商洛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不仅有行政权,还能调动王畿地区各县内驻守的守军,并向民间征兵。
要知道,秦国兵农结合,寓兵于民,调令一下,随时便可以从民间征集到那些青壮和参与过战争的老兵编入军队,秦国的內史甚至能在短时间内集结出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佐弋则是负责监管督造弓弩,并负责输送到各地军营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