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麟脸色骤变:“铁器岂可予人?国务殿正商议以布匹、茶叶、盐等物与北元互市,陛下何以松口准易铁器?”
“那要看北元能不能出得起价。”严嵩这下不回避必勒格了,而是直接对他说道,“尊驾也听到陛下旨意了吧?大明与北元为敌何止百年?会盟之说不必提。北元之主若真有意止息兵戈,就要拿出合适的价码,先从守信互市做起。尊驾意下如何?还能不能继续谈个公道的价格?”
必勒格脸色难看。
公道的价格?私市有一个价格,但大明皇帝明说了,草原能提供的皮毛、马匹等物,大明并不缺多少。这个价格,能按照私市里大明边军有一点以贿赂求安宁的价格来吗?
何况,如果汗庭真这样去与大明谈妥了,那也是完全走入大明皇帝的步调,按大明皇帝的意图在办事。
张子麟在一旁摇头:“铁器不必谈!陛下既然对北元也要废称贡给赐旧制,那就只能谈一个互市价码了。这位使臣名唤必勒格吧?尊驾可能代北元之主商谈互市条款?我大明皇帝陛下仁善,不忍草原牧民居漠北之苦寒,或可于价格上稍做让步,以示两国交好之诚。但北元之主既有意止戈,还请万勿以北元将卒不再掠边为条件。如今大明边防稳固,边将更新添战功,贵使若以此相挟,徒激边将不满。”
“张国务!陛下再仁善,也要以大明百姓福祉为先。这互市价格,不可让步!”
必勒格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观察着严嵩与张子麟的一唱一和。
虽然说谈判之时,一人分唱一角也是常有之事,但他要分辨这仅仅是他们的谈判策略,还是大明皇帝与一些臣子之间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他的面前。
无论如何,眼下的反应他先看在眼里,记住了便是。
“大明皇帝陛下羞辱大汗之语,我会如实上告!”必勒格板着脸,“既然大明因小胜土默特部便轻视汗庭,更误解大汗好意为称臣请贡,那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那人被称作张国务,必勒格已经猜到了他是谁:大明新设的那个国务殿当中,在石珤也致仕离开之后,是仅次于费宏、杨潭的第三号国务大臣。
他既要北元别拿停止袭扰劫掠边镇为条件,又说可以在价格上稍做让步——以大明天子体谅草原牧民的名义。
但大明的皇帝那样羞辱草原之主,真的体谅博迪统帅下的子民吗?
这些还不足以让必勒格真的认为大明君臣之间的分歧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但他在这会同馆住着的这几天,那个《明报》可以带回去。
这一期的头版,刊登了一篇由一个名叫侯庵永的大同灵丘举人的撰稿人的文章,历数了他在大同经历的多次北虏寇边,更将土木之变以来尤其是鞑靼赶走瓦剌后对大明的侵犯细细梳理了一遍。
必勒格还需要去思索这其中的用意,但再次“护送”这个使团离开大明的,却变成了抚宁侯朱麒。
一路上,他知道了是为什么。在蓟州镇总兵驻地三屯营之外,他和朱麒分开了,因为朱麒要去接任蓟州镇总兵官——大明的蓟州边镇也换了将,新总兵是皇帝信赖的勋臣。
一出边墙,必勒格就先遣出了他的几个护卫:“先传出去!因为土默特部的战败,汉人的皇帝竟如此羞辱大汗,轻视汗庭,甚至不屑于见大汗的使者。”
8点还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