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都看向了包正川,目光凛然。
而包正川则昂头挺胸。
唐顺之来三边,没要俞大猷来,但要走了包正川。
从京营到这里,包正川也算是嘉靖五年文武状元都跟过的人了。
现在他也会捧哏了,先抱拳和他们认识了一下,然后说道:“诸位有所不知,那鸳鸯营,乃是唐督台首创,俞将军试练。黄崖山一战,某领鸳鸯营,斩首近千!”
唐顺之看向那些武将:“可战之兵先不论,本督先以武熟识一下诸将。他日本督若要率诸位征战沙场,总要教诸位相信本督知兵、能战!来,演武场先较技,夜里再喝酒!”
来到陕西,他这个南直隶的江南人仿佛也更加豪迈起来。
此刻在这三边,无人比他还大,但文臣武将,个个都比他的年龄大。
这样的情况极其罕见,所以唐顺之不能走寻常路。
不如先坦诚点,直接点,不用那么多官场手段。
既有非凡的文韬武略,就不必再掩饰光芒。
让他们知道,皇帝这样的破格任用,是有道理的。
这一天,固原城里的总督三边部院,新任总督跟原先的夏总督完全不是一个路上。他刚刚接受了三边文武的面见,随后便枪挑三边武将、亲卫。
连战连捷,来自三边的文臣武将都感受到了武状元俞大猷昔年所受的巨大震撼。
随后他又穿上文官的官袍,在晚上的酒宴开始之前,嘴里说着夏言在这摸底了一年多所掌握的数字,如数家珍。
套虏、青海、俺答……边墙外的形势,他了解的内容比三边墩哨军摸回来的信息还多。
晚宴上,他站着端起了酒,大声说道:“不用去担心青海易主之后,三边好不好守。我来三边,不是来守的。博迪死在了宣府,北虏与我大明的下一场大战,在三边!先复套,再拿回青海、西域,最后灭了汗庭!今日,不怕将这壮志说予诸位听,不怕北虏也知晓!陛下信得过我唐顺之,列位慢慢也会信得过我唐顺之!”
“督台威武!”
不管是奉承,还是此刻有那么一点点佩服了,但是大明的第一次制科确实选出了一个很非凡的人物,现在他们有了直观感受。
论武,他今天赢过了所有人。甭管有没有人放水,唐顺之都实打实地是文臣当中恐怕武艺最高的。
论文……他可是文状元!
最主要的是他好年轻,他说他向陛下明了志,可以在三边呆上一辈子。北患不绝,他就不回京。
想着他的圣眷之隆……他真要在三边搞人的话,搞谁谁完蛋。
既往不咎,三年不问败战之罪吗?
陕西三边,属于唐顺之的时期刚刚开始。这第一阶段,他得守住,得练兵,得理顺粮草军械方面的诸多杂事。
而一跃成为军务会议总参谋的夏言还在路上。
他和唐顺之交接后,从陕西入山西,经大同到宣府。除了蓟州、辽东,他算是巡了一趟边。
说实在的,虽然去过西三边,但此前他并没想到自己将来会成为军方重臣。他原先的目标,是民政方向的总宰。
但想想也合理,陛下刚刚登基时,他夏言为什么得到拔擢的?
现在,他要更专门地把精力花在这方面了。
夏言还年轻,今年虚岁四十九。
怀来的总督宣大部院里,他向王守仁郑重地行礼:“王督台,我回京后,定会时时有书信来,还请不吝指教。”
“公瑾自谦了。”
“杨公既去,这总参谋,王督台本是不二之选。”夏言如实说道。
王守仁摇了摇头:“我年纪大了,去年又重病一场。公瑾正值壮年,又知边事。陛下委重任于你,绝不会有错。”
“督台还要好生将养身子才好,宣大两镇如今全系于督台一身。”
“多少有些薄名,只要我还没死,宣大想来是没有大碍的。”王守仁笑了笑,“也是奇事,去年倒像是一道槛。今年春夏,倒像比往年还康健了些。”
“此大明之幸!待我回京奏报陛下,陛下必定大安。”
“不耽搁总参了。夏总参居中枢,我必定想法子多撑几年。就算看不到大明真有绝了北患的那天,也算于边事有薄功,不负此生。”
夏言辞别了王守仁,这才意气风发地吩咐:“回京!”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王守仁脸上带着微笑,随后又想起了刚刚辞世的杨一清、杨廷和,嘴角多了一些落寞和感慨。
还是昔年钻研心学耗了太多精气神,到如今,学问一事上,反倒越发觉得实践学、辩证法深不可测了。
去年宣大无事,也是在日夜思辩那学问时,忽感身子骨越来越不好,这才重病一场。
回到了屋子里,又打开杨廷和的《实践集》看了两眼,他忽然洒脱地放了下来。
多活几年是正经,此生有心学,有那《实践学与辩证法之考》,他也算立言有所得。
文教上,让费宏和严嵩去操心吧。
立功也不小了,立德……王守仁一生无愧于心。
现在只愿多活些年,再看看这大明会有什么不同。
或许,这北患真能绝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