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落之时,岳大将军府西北头亲兵营房外,一帮大头兵围成一圈,扯着嗓门,在那儿又蹦又吼。
原来是岳无咎忙完一天的事,忽然来了兴致,叫上一个功夫不错的百夫长,要同他比试摔跤,还放了话,若出工不出力,军法伺候。
徐启站在一边,跟着人瞧热闹。
常福跑了过来,“卫姑娘说了,五哥这几日要静养。”
“男人能让女人管住?”
徐启不以为然。
而此时,岳无咎看着占了上风。
岳无咎肯定是练过,可行家一瞧便知,他没经过多少实战。而对手明显更高一筹,只是不敢用出全力。
这比试,没多大意思。
众人正在喝彩,岳无咎却往后一退,沉着脸道:“今日便到这儿。你这份小聪明若拿到战场上,或能多杀几个敌人。用在我身上,大可不必。今日是我输了,可身为军人,你也没有赢!”
瞧出岳无咎不太高兴了,众人都闭上了嘴。
徐启却笑了一下。
日后的岳大将军脑子就该如此清醒,这才是配得上他徐启的……对手。
“你!”
一道目光突然投向徐启,“上来!我跟你比一场。你若能赢我,本公子让你当百夫长!”
一时,院子里的人都在瞧徐启。
徐启却原地不动,“回少将军,在下腿伤未愈,仓促上阵,少将军胜之不武。他日伤好,定与少将军比试。不过说实话,徐五有七分胜算。”
“我便等着你!”
岳无咎没有因为徐启话中的挑衅,露出任何不快,神色反倒比方才缓和了些,挥手让众人散了,便出了营房。
“你小子狂得很!”
有人在徐启身后道。
徐启转过身,抱了抱拳,“秦公子!”
秦轼之走到跟前,“腿还没好?”
“卫姑娘替我重新上过药,这几日该差不多了。”
秦轼之打量徐启片刻,“你和卫大姑娘以前就认识吧?望风岭救人之时,我记得你是主动请缨,跑得比兔子还快!”
徐启回得坦率,“在下的师父生前曾得正修堂救助,到如今我还欠了他们诊费。”
“那你得赶紧还!”
秦轼之扑哧一乐,“卫大姑娘精得很,她会一笔笔跟你算!”
徐启;“……”
秦轼之朝岳无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忘了问你,郑大夫那头如何?”
“人已然回了乌衣街。”
“你办事倒利落,就是出手狠了点。那个被你踢下楼梯的家伙,听说半条命都没了。”
徐启淡淡地道:“标下不才,只是瞧不上欺凌女子之人。”
秦轼之摸摸下巴,貌似无意地道:“上回我在军营中遇见一个老伙夫,也是寿州白马村的。他说,他们村从没住过姓徐的。”
徐启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
前次武胜关,玄字营丁队出巡全峰洞,中了齐国人马的埋伏,还是徐启领着剩下的几个兄弟奋力杀出重围,顺手取了对方一名悍将的首级。
回到衡阳休整,这家伙又搞了一出大的,连岳大将军都被惊动。
倒是不少人曾夸过徐启,认为他为人沉稳,足智多谋,绝非久居人下之辈。
人是被岳大将军亲自挑中的,派到了岳无咎身边。也是当爹的要为儿子培养亲信。
徐启来亲兵营的日子不长,暂时也没被委以重任。
毕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在此之前,总要把人的底细摸清楚。
“家母李氏,寿州白马村人。村里必是有人知道,当年她与我父亲私奔,抛下爹娘而去。可惜家母遇人不淑,生下我之前,便被赶出家门。她后来郁郁而终,在下被一处道观收养,从此只认寿州为故乡。”
徐启说到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哪个道观?”
“城外青城观,虽是破败,还有两位老尊师。家师姓李,与附近村民多有往来。他生前喜欢帮人算卦,就是常常算错。”
徐启望了望天,“我欲养,人已不在。”
有人这时上前,“秦公子,卫大姑娘在外头,说是求见少将军。”
“她来做什么?”
秦轼之先是惊讶,随后看向徐启,“打个赌,卫大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指不定又要跟咱们算账。”
紧邻着亲兵营,便是岳无咎住的院子。
徐启站在岳无咎书房的窗下,正跟一个孩子大眼对小眼。
瞧了徐启半天,那孩子兴奋地叫了出来,“你是李道长的徒弟,我认出来了,你还扮鬼吓过我!”
“阿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得放肆!”
卫湘君在书房里喝道。
“正是在下。瞧你个头长高了些。”
徐启随口回了句,始终没朝窗户看一眼。
“我师父已平安回家,小女今日前来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