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刚死不久,shā • rén的是修行者,”高瘦官差蹲下,用指头扒开伤口,沉声说道。
远处,矮胖官差拎着一具被藤蔓死死缠绕住脖颈,脸庞青紫的尸体走来,补充道:
“不是一般的修行武夫,是懂得术法的修士。”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武夫途径与其他途径泾渭分明。
一群斩妖人脸色难看,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一路朝更深处走,当他们看到那几乎被战斗夷为废墟的后院时,不禁咋舌。
“至少也是破九境,否则打不出这般模样。”一名络腮胡官差沉声。
房倒屋塌,断木残垣,尤其地形更有种种诡异扭曲的状态,俨然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斗法。
这时候,远处有破风声袭来。
披着黑色披风,头戴乌纱翼,身穿武官袍,腰配玄金长刀的夜红翎以轻功飞来,又如落叶般缓缓飘落。
手中拎着一具染血的锦衣尸首,甫一落地,眸光扫过周遭废墟,神色凝重。
“司首!”众斩妖人拱手行礼。
抵达山庄外,双方便分头行动。
夜红翎循着残存的剑意,直奔后山,在溪水旁捡到了破麻袋般的尸体,这会丢在地上,听完了一群手下的汇报,她沉默了下,说道:
“看来,不久前有人袭击了此处,至少两人,其中一个擅长道门术法,一个更像是负剑武夫。”
这个结论并不难反推。
一名官差疑惑地看向地上被贯穿的尸体:“此人怎么有些眼熟?”
夜红翎瞥了他一眼,说道:“此乃裴氏大公子,破七武者。”
大公子!
闻言,一群官差尽皆愕然。
要知道,裴氏大公子在余杭城内,也是名声响亮的俊杰,在家族倾力栽培下,年纪轻轻便入破七,乃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怎么会被人杀死在这里?
还有……破七武夫……从尸体脸上惊恐,毫无斗志的表情判断,其生前似遭受极大的惊吓。
能令其逃遁,并毫无反抗之力被杀,岂非在说:shā • rén者乃坐井强者?
“司首,快来这边,地牢中有情况!”
这时候,有探索废墟的官差大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夜红翎压下心头情绪,一马当先,走入废墟,沿着被撑开的洞口,一路走入“地牢”,因为在地下的缘故,这里保存相对完好。
借助着走廊两旁,火盆散发的橘色暖光,夜红翎先是瞥见了两侧囚室中,或呆傻惊恐,明显精神失常,或被侵犯的女子。
这名女武夫一怔,继而脸庞上难以遏制地腾起怒意,垂在腰侧的手攥紧,骨节发出清脆的爆裂声。
令跟在身后的官差们噤若寒蝉。
“裴氏的山庄内,怎么会有这种地牢?”这个念头在众人心头升起。
虽然大家族动私刑的事,在这个世界并不罕见,甚至在民间,相对于官府判罚,族规与私刑才是主流。
但私下里做是一方面,被扒开来晒在阳光底下,就成了另外一件事。
倘若裴氏有此恶行,那接下来如何处置?
好在,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个需要权衡的问题。
“裴巍!”
夜红翎脚步猛地一顿,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死死盯着最尽头的囚室,喊出了这个名字。
囚室内,被铁索禁锢的,失踪的裴氏家主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其魁梧高大的身躯仿佛被抽干了一般,肌肉萎缩,面色惨白,头发半白,神情枯槁……
这会听到动静,才艰难地抬起眼皮,看见夜红翎的刹那,眼底绽放出希望之光,张了张嘴,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杀了……杀了……”
然而,他终究没力气说出那个名字,两眼一黑,力竭晕死过去。
引得一阵混乱,也就在众人将裴巍从地牢带出,刚返回地面的时候,山庄外再次有如雷的马蹄声传来。
这次,是一名名裴氏高手赶到。
说来慢,但实则也就比斩妖司迟了一点点。
为首一人,赫然是手提长剑的裴钱,这会杀气腾腾冲进来,结果正看到神色枯槁的父亲,以及地上凉凉的兄长。
裴钱胸中万分豪气瞬间泄了大半,眼圈红了,生音嘶哑地踉跄奔过来:
“这……这怎么会……”
夜红翎摇了摇头,稳住他的情绪,将情况大致描述了下,说道:
“当务之急,是先送裴家主回城医治。”
“啊,对对。”裴钱如梦方醒,背起裴巍上马,带人返回余杭。
“司首,凶手的脚步消失了,疑似逃往山中。”有差人赶了回来,拱手禀告。
夜红翎沉默了下,突然说道:
“太晚了,不必追击,将地牢中人带回衙门,本座前往裴氏一趟。”
她只觉头大如斗,感觉今晚所见,如一团乱麻。而想要弄清楚真相,只能等裴巍苏醒。
“司首,真的不追了吗?”
一名官差试探,他觉得,这不是自家头儿的性格。
夜红翎摇了摇头,忽地自嘲一笑:
“追上去有用吗?”
他隐隐猜到,出手之人恐怕与之前那名神秘武者有关,或者,根本就是此人。
对方同样对咒杀案感兴趣,同样是类似四圣教那次一般,赶在朝廷前出手。
更重要的,还是那道隔着好远,仍旧令她心惊胆战的剑意。
“能拥有那般剑意之人,我……真的敌得过吗?”
夜红翎自我怀疑道,对季平安升起愈发强烈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