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画面,开始生出褶皱,被这一杆长枪牵引。
天上的灯笼也一个个坠落,化作火焰缠绕在枪身上,渐成虹光。
这是足以重伤坐井修士神魂的一枪,便是夜红翎在这里,也要退避三舍,然而季平安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就不信?若是你与我比斗修为,还的确要麻烦许多,但比拼神魂,这个……你真的不太行。”
说着,他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长枪的枪尖上。
“叮!”
一道轻微的火星绽放,然后那恐怖的火焰长枪一寸寸崩碎为光点,朝天空升起,化为了一片碎金般的星辰。
卫卿卿踉跄数步,再难以保持镇定,这名从历史中归来的疯癫女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的年轻人,忽然笃定地大喊道:
“你不是今人,你绝对不是今人,你究竟是谁!?”
说话的同时,一些久远的记忆开始翻涌,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季平安微笑地望着她,轻轻开口,说出的句子却石破天惊:
“当年你也是这般,在万军之中,向我推出这一枪。好久不见,卫卿卿。”
卫夫人如遭雷击。
……
……
钱宅。
钱员外的寿宴按照规矩,要持续到深夜。
有身份的城中大人物们,则会提早离开。
但今天有些不同,就在钱塘县令估摸着时间,觉得该走的时候,忽然有人惊呼:“那边怎么回事?”
钱塘县令抬头望去,继而愣住,只看到远处城中某片天空,黑云堆积,隐隐有红色长龙盘绕。
而在城外方向,传来雷鸣般的巨响,伴随着灵素波动。
“有修士作乱!”
钱塘县令见多识广,立即辨认出情况,立即想起下属汇报的,斩妖司首抵达城中的消息。
再结合这异象规模,可能涉及到坐井级别强者的厮杀与争斗。
“麻烦了,出大麻烦了。”
钱塘县令神色焦急,有心前往,但又因畏惧止步——他虽掌控官印,可一定程度请武庙神将,但和真正的坐井级修士无法相比。
文人出身的县尊,如何有胆子拼命?
“父亲,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钱员外父子这会也返回了前院,恰好看到这一幕,长子喃喃,旁边眼含泪花的媳妇也呆在原地。
只有花甲之年的老隐官面皮抽搐,有所明悟。
……
钱塘城外,一条官道岔路上,几匹马正匀速前行。
马匹上,皆是手持钵盂的“托钵教”僧人。
身材肥胖,一张脸上肥肉溢出的油脂光可鉴人的“佛爷”正心事重重前行,突然心血来潮,猛地勒紧缰绳。
“唏律律。”
其余僧众也赶忙停下,诧异询问:
“佛爷?”
一行人正是从余杭城前往钱塘路上,乾元宝库事件中,佛爷受伤不轻,在山庄中休养了些日子,才忽然带上几名亲信,返回钱塘大本营。
佛爷充耳未闻,只是愣愣盯着远处的黑与红,感受着前方两名坐井修士争斗的动静,脖子一缩,调转马头:
“先躲躲。”
其余僧众一头雾水,但下意识跟随佛爷奔上旁边一座山坡,藏在密林中。
佛爷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到一名手下惊讶:
“那是什么队伍?”
佛爷疑惑地站在山头眺望,只见东方官道上,很远的地方,一群小黑点正缓缓朝这边前来。
……
“当年你也是这般,在万军之中,向我推出这一枪。好久不见,卫卿卿。”
破败庭院内。
雷霆贯穿长空,细雨沙沙落下。
当季平安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来,他身上的气势为之一变,不再是少年季平安,而是另外一副历经沧桑的强者风范。
“是你!”
卫卿卿浑身战栗,狠狠打了个哆嗦,不施粉黛的脸庞上,陡然被无数情绪填满:
惊愕、恐惧、疑惑、愤怒、疯癫……
“匪军军师!”卫卿卿脱口而出,旋即才改成了更常见的称呼:
“还是该叫你大周国师?”
是的,若说季平安以手指击碎火焰长枪,尚不能完全证实,但当二人眼神对视,便已不再有怀疑。
“你也重生了!”卫夫人眼珠发红,不知是悲伤,还是兴奋。
季平安没有否认,也未承认:
“我在云林禅院山上,看到被烧毁的灯笼时,就猜到是你。”
卫卿卿惨笑一声:
“所以你循着搬山留下的线索,找来了。但你并不是来杀他,而是来杀我?”
季平安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卫卿卿笑了:“那你又为何要杀我夫君?”
她的眼神中带着讥讽与嘲弄,白色的孝服在秋风中飘动,嘴角噙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病态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