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披头散发,狠狠撕咬着他,眼神中布满血丝的魔教妖女。
感受着肌肉的疼痛,脸上的面具缓缓蠕动,恢复了他这辈子的容貌。
然后,在雪姬的注视下,将手掌抬高,手指缠绕着她的吊坠,将那半个玉佩悬在半空。
再然后,他的另外一只手探入怀中,同样摸索出了半截玉佩,色泽墨绿、式样古朴,断口处,仿佛被利刃切开过。
两枚玉佩轻轻地碰撞在一起,断口完美咬合,就像数百年前,它原本的模样。
雪姬蓦然一僵,挣扎的动作仿佛被按下了“静止”按键。
仍旧保持着撕咬的姿态,却突然一次,两次,三次地用力眨眼,随着眼眶中泪水淡去,一切都清晰起来。
视野中,是一枚与记忆中浑然没有半点差别的玉佩。
以及一张年轻,陌生的脸庞,那不是“书家传人”,而是另外一副陌生又熟悉的脸孔。
正温和而歉疚地看着她,那目光,是如此的熟悉,分明是数百年前,某人的模样。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雪姬脑海中窜起,她浑身有如过电了一般,可却因猜测太过疯狂,而难以置信。
直到耳畔响起一声压得极低,几乎蚊呐般的,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
“雪姬,是我。”
!!!
这一刻,雪姬瞳孔骤缩,如同被一股湍流击中,她下意识松开了嘴,贝齿染着血迹,旋即摇头:
“不,不可能,不可……”
季平安忽然说道:
“什么时候,你的故事讲完了,就是你的死期。”
当年那个大雪纷纷的冬季,身为圣女的雪姬曾慵懒地下达了这句旨意,并开启了夜以继日,七天的故事会。
雪姬怔住,呆呆地复述起那个小军师,曾经说过的话:
“天太冷了,我的修为被封了,扛不住,想要一坛酒喝。”
“不能拿出去喝,会被人起疑,只能在这里。”
“好酒。那今日,小生就为您讲一个关于用功劳换‘酒’的故事。”
“今天的故事讲得不错,喏,这丹药拿去,可以御寒。”
“多谢圣女昨日馈赠,那今日便讲一个冰雪世界的故事如何?”
……
“我的故事讲完了,你可以杀我了。”
“我改主意了。”
短暂沉默。
婚床上,季平安俯身,看着身下的女子,说道:
“我们可以一起走,我替你解决掉蛊虫,从此回归自由。”
雪姬躺在床上,仰头看着身上近在咫尺,那张熟悉大过陌生的脸孔,泪水再度夺眶而出,却竭力咬着双唇,不让自己的哭音发出。
于是,便成了细细的抽噎。
这些对话,世间再不可能有第三人知晓。
她张开嘴,唇瓣间唾液黏腻拉长,声音干涩而低微,轻轻吐出两个字:
“成交。”
季平安笑了起来,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抱歉,我来晚了。”
雪姬泣不成声。
这一刻,任何的言语都失去了意义,积蓄了数百年,跨越生死的心意,一次次绝望与跌入深渊后,第二次被同一个人拉出谷底。
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此刻的柔情蜜意。
季平安苦笑着,低声说:
“差不多得了,或者你哭大声一些?”
雪姬瞪大眼睛,有些生气与委屈地看他。
季平安只好指了指窗外,然后低声解释了一句。
有监视……雪姬并不蠢,甚至比绝大多数人都更聪明,此刻一经提点,甚至不需要季平安多做解释,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四圣教主既要惩罚她,大费周章,弄了这选夫,自然要确定自己失去贞洁。
那老妪等人,在外监视,便是为了杜绝意外。
也就是说,必须先想办法,将那些人弄走,两人才能正常地对话,否则一旦僵持太久,必然会引发怀疑。
季平安压低声音:“我们可以先做一场戏,将她们骗过。”
雪姬想了想,认真地点头,然后又摇头,语气坚定:
“那假戏真做可以吗?”
季平安:??
下一秒,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
……
小院外。
夜色静谧,远处的宴会的喧声越发减小,灰衣老妪几乎贴在门边,侧耳细听,周围还站立着一名名侍女,眼观鼻,鼻观心。
凭借着修为加持,老妪可以听清屋内的大部分声音。
虽然不方便亲眼去看,但凭借对话与声响,她在脑海中清晰地脑补出了关门后的故事:
从季平安戳破雪姬的表演,到威胁,以及鞋子落在地上,二人爬上床榻的声响,连贯而刺激。
令老妪不禁感慨:
不愧是读书人,心眼子就是多,还很会玩。
紧接着,等她听到厮打声,雪姬的咒骂声,更是露出快意的笑容来。
再到之后,房间中先是传出了连串的抽噎、哭声,之后,短暂的安静后,一声尖锐的惊呼声透出小院。
丝绸被撕裂的声音,尖锐凄厉的呼喊,挣扎与绝望的哀鸣,再到之后,变成了哀求与一声声混杂着重物撞击的杂音,混成一片。
那最早的咒骂与哀鸣,也变成了另外一串曲调。
门外一群侍女听得脸红心热,暗暗咋舌,新姑爷竟如此勇猛,一力降十会。
着实看不出来……
而灰衣老妪则低低怒骂一声:
“小蹄子,之前还装的那般宁死不屈,呸……亏老身还信了。”
说完,她自觉失言,抬起头扫了眼一群眼观鼻的侍女,冷哼一声道:
“还杵着做什么?听曲么?还不跟老身回去汇报岛主?”
众侍女忙应了一声,眨眼功夫,一群自觉尘埃落定,任务完成的女教徒化作一阵烟,离开婚房,朝远处的潜蛟岛主的书房赶去。
……
昨天朋友聚会,宿醉,现在还有点昏昏沉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