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的主题系列确定了,但这并不只是星辰自己的事,她们背靠许氏总公司,许星瑶这个分派下来的小老总,得在会议上就重点事项作汇报。
上回总公司的会议情景,还历历在目。
许钰带着敌意不分青红皂白地贬低,任意的偏颇,导致整个会议参会人员的集体倾斜。
许星瑶想按照自己的意见推行星辰原创,压力很大。
助理南南尽忠职守地陪着许星瑶过资料,但两人都不是设计专业,更不是参与设计的成员,难免有心无力。
南南坐在沙发上捧着那十几张纸页,快被她翻烂,她又看了一眼对面瘫在办公桌上的许星瑶,“许总,要不我们再演练演练?”
“不练了。”许星瑶皱眉,像是累坏了极委屈的小孩,说话拖着长长的调子,撒娇耍赖似的,“再练也就只手上这些内容,我们挖不到深处。”
南南:“?”
那还能怎么办?
许星瑶趴在桌上,眼皮掀了掀,百无聊赖地望了眼南南,叹出气来,有些伤感,“看来,只能找她了。”
“谁?”
半小时后,蔚拂暂时结束了手头的工作,敲响了老总办公室的门。
许星瑶这回算是彻底拉下了面子,她主动寻求蔚拂的帮助。
但话是不可能讲得多低声下气的,她并不想在蔚拂跟前低头,展现出不那么无所不能的一面。
“蔚副总监,坐。”许星瑶端坐办公桌后,扬了扬下巴,招呼蔚拂。
蔚拂便落落大方地在会客沙发就坐,“许总,有何指示?”
她们之间隔着约莫五米的距离。
“下周一的许氏总公司会议,星辰的主题系列将会提上议桌,你需要尽快提交一份通俗易懂的讲解稿。”
蔚拂偏了点头,挑起一侧眉头,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好像在说——就这事儿?
“行,我会差人整理下我们已经做出来的方案图稿,稍微润色一下,下午就能把讲解稿给你。”
许星瑶两手交叠,抵在下巴上,目光
沉沉,有些坐不住了。
一份通俗意义上的讲解稿,应该是在有利的局面上使用的,她可以坐在高处,给其他人做介绍甚至说科普。
但她即将面临的局面却恰恰相反。
会议上,只会有一个又一个诘问与质疑。
简单的讲解是应付不了的,她需要更充分更实质更有预想中针对性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星瑶唤住打算离开的蔚拂。
她在想,要怎样措辞才能既保留自己的面子,又不让蔚拂知道她所处困境,以领导的身份让蔚拂替她做出最完善的方案。
蔚拂:“?”
她突然福至心灵,“许总。”
“嗯?”许星瑶蹙眉,仍在思索。
“上次总公司会议,对于我们星辰主题系列的方向,原创和合作,大家的支持率,各占几成?”
许星瑶指间转着的暗金色钢笔倏忽停了,“噔”“哒”两声落在桌面。
她望向女人平静的面容。
“算了。”蔚拂从她的脸色中已经悟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合作的支持率更高对吗,几成?”
这女人聪明得离谱,她做什么设计啊,她应该去做重案组调查!
许星瑶编不下去了,她放弃面子,直视着蔚拂,低低吐出两个字,“全票。”
合作的支持率是全票,是百分之一百。
蔚拂冷冽悠长的眸子微闪,不自觉睁大了些。
那岂不是说,她们小组方案的支持率为零。
而许星瑶即将面对的也将是所有人的一致反对?
在那样一个集公司所有精英于一体的会议上,且所有人的年龄与工作经验都要比这个女孩高出太多。
这是怎样一场硬仗?
蔚拂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别担心。”许星瑶单手撑着下颌,看蔚拂一脸凝重,她反而面色轻松下来,冲蔚拂wink,“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让方案通过,你们小组的心血不会白费,会有千千万万人用上你们的设计。”
蔚拂:“……”
这么好的话偏要配上这样轻浮的语调和举
止。
她轻笑了一声,不知该作何反应,又有点为女孩的自信所动容。
“行。”蔚拂瞥她一眼,似无奈似纵容,“我相信你。”
许星瑶满意地点点头。
“那现在,万能又伟大璀璨的许总,我们一起来探讨下眼前的问题吧。”蔚拂半揶揄,三两步走到许星瑶桌前,单手曲起,指关节扣了扣桌面,似投石问路又似提醒。
许星瑶弯唇笑,只能再次点头。
她们达成了一致。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下午,蔚拂都没有再踏出这扇门。
“所以说,我要就方总监那个方案的平庸做个对比突出,她是套用沿袭了最常见的改编设计路数,只能说这份设计中规中矩对吧?”
高强度地模拟演练,基本是许星瑶做刁难,而蔚拂当即以最专业的角度做出解答,而许星瑶没能听懂的地方,蔚拂再做详细解释。
这样一来,她们几乎模拟了会议中所有可能遇上的难题,并提前为答案做做好雕琢,确保精准且通俗易懂。
临近下班,两人嗓子都有些哑了。
许星瑶从自己办公室的小冰箱抽出两瓶气泡水,将其中一瓶递给蔚拂,“我私藏的,一般人可喝不到。”
言下之意,你可是特例,快感动一下。
蔚拂接过,冰凉的瓶身很快凝上一层薄薄的白色水雾,她仰头喝了几口,才说,“许总还搞私藏这一套,做你的员工可不划算,连喝的饮品都是双重标准。”
女人脖颈修长冷白,黄昏时的余晖从窗户透进来,打在其上,镀上一层模糊的金调。
许星瑶眼睛眯了一下,几乎看得失了神,突然地回过神来,她笑了一下,道,“话不能这么说,茶水间的东西可比我这丰富多了,你们有什么意见的,我不每回二话不说就往里面添置了。”
蔚拂挑眉。
这话是真的,她挑不出什么刺儿。
“再说了,我就图个方便。”许星瑶单手攥着瓶子灌了几口冰气泡水,“真喝饮品,你不也看见了,我没少往茶水间跑。”
“是啊。许总有了自
己的私藏,还不忘剥削,跟我们普通职员抢喝的。”蔚拂摇头,略勾着唇,眉目间蕴着讥笑和揶揄,“还是说,许总借着喝水的理由,出来监工呢?啧啧啧。”
这女人初见时,话少得离谱,如今她们也算混熟了,再不济,半个朋友是有的,话便稍稍多了那么一丢丢。
但仍然是那副冻不死你也要噎死你的样子。
许星瑶叹口气。
她分明看见蔚拂对有的小同事不这样的,难道真是因为她渣得过于人神共愤,这么不讨蔚拂的喜吗?
不过,此时,她懒得算计什么讨喜不讨喜。
她只想也凭着自己的心意逗弄回去,“蔚拂。”
蔚拂:“?”
她其实发现了,这女孩和过去不一样,喊她时而是本名时而是职位。
这区别,便是取决于女孩想以私人还是工作身份同她讲话了。
本名,自然无形中要亲近几分。
“我出办公室去茶水间转悠,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可不是为了视察监工。”
那是为了什么?
此时,夕阳沉沉,再次下坠,室内恰好落入大片的橙红。
许星瑶玻璃珠似的眸子染上那光,极盛极亮,正正望向蔚拂,她唇畔噙着抹笑,答案呼之欲出。
为了——你。
蔚拂刹那惊艳了一秒,又错开眼神。
她咬唇,之后又微恼地瞪回去。
这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明明是她调侃的许星瑶。
这一回合,却又被许星瑶捡漏给赢了回去。
演练也演练完了,气泡水也喝了。
蔚拂临走前,问许星瑶,“现在有把握了吗?”
许星瑶扬起下巴,“把‘吗’字去了。”
蔚拂无奈笑了声,“加油。”
这句话真心实意。
她们两人的立场从来没有一刻这样相近过。
近到似乎要产生无法抵挡的错觉。
许星瑶看着她,突然说,“蔚拂,这回我们可真成了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对吗?”
蔚拂点头,“嗯。”
“嗯什么嗯
?”许星瑶却反驳。
蔚拂:“?”
女孩歪头,笑出两个梨涡,得逞似的,“哪有你和我这么好看的蚂蚱。”
蔚拂:“……”
周一的会议。
许星瑶自认已经做到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准备,她真的尽力了,换作世界上任何一个天才,在她这个位置和条件上,也不会有更好的表现。
但,依然差点儿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