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遥见坦利神态自若、东拉西扯,可偏偏就是不问自己为何不在西疆鬼漠过男爵大人的逍遥日子,而是万里迢迢的跑到潼关来带人袭击他,不禁暗暗佩服这突厥二王子也真是能沉得住气。李江遥淡淡一笑,故意把话挑明:“王子殿下,咱们这可不是有缘偶遇啊。实不相瞒,我就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坦利毫不紧张,脸上露出一副“万分理解”的真诚表情,点了点头道:“我晓得,我晓得。不仅如此,小弟还知道男爵阁下来找我的目的呢。”
“哦,那你说说看,为何要来找你?”
“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想干掉小弟吧?”
“呵呵,殿下倒是明白人。”
“何止明白,小弟我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死,都想的清清楚楚。”
“哦?愿闻其详。”李江遥抱起肩膀,饶有兴趣的问道:“殿下与李某许久未见,竟能立刻参透自己的死因,那倒是要好好请教一下。”
坦利看看四周,从容不迫的应道:“这也不难猜啊。当初在西疆水杉城的时候,你我兄弟相见恨晚,交谈甚欢,不仅没有任何梁子,反而还曾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因此,男爵今天专门找上小弟,那断然不会是出于私仇。咱们大家都心照不宣吧,男爵对圣唐的赤胆忠心,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爵位而产生动摇,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的权益之计罢啦。”
李江遥面带微笑的听着,并没有接坦利的话,而是等对方接着往下说。
坦利仿佛丝毫没有把周围的煞星放在眼里,继续侃侃而谈的说道:“如今咱们两国已然全面开战,男爵阁下心系圣唐,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苟安于水杉小城。眼下您返回故土,定是希望能够为国效力,而这背后的勇气和忠诚,实在是令小弟我敬佩至极。至于说,你为何来寻小弟的晦气,那多半是因为我现在这个倒霉的身份吧,突厥特使,对吗?”
李江遥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既然殿下能有如此觉悟,倒也免得李某多费口舌。还是跟聪明人打交道比较省事啊,接下来,就请殿下你安心上路吧。”
“且慢且慢!”坦利抬起双手,止住正欲上前动手的逆鳞司暗探,舔着脸笑道:“小弟的命已经在大哥手里了,何必急于着一时呢?这个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是逃也逃不掉,喊人也没人理,不如稍等片刻,待我说几句话,男爵大哥听完之后再做决定,可好?”
李江遥打了个手势,让众手下等一等,然后对坦利道:“殿下,你可千万别因为贪生怕死,故意耍赖拖延,以至于破坏了你在李某心中的良好形象,令我心生鄙夷啊。”
坦利无奈的摇了摇头:“嗨,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能好好活着,又干嘛急着去死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小弟就算再怎么不堪,也不至于如此耍赖拖延,只是希望自己别白白冤死就好。正如我刚才猜测的那样,男爵大哥一定是为了破坏突厥帝国与谢光的合作,所以打算干掉小弟。若真是如此,小弟眼下倒有一个更好的提议,可供阁下参详。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大哥能留小弟一条命,那么坦利对天发誓,不仅主动破坏突厥谢光联手合作之事,而且还另外奉上三条重要情报,男爵大哥你看这笔买卖能否做得?”
李江遥哂笑道:“殿下,你可真要让我看扁了。放你活着回去,你会履行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承诺,去破坏突厥与谢光的合作吗?再说了,有什么样的重要情报,能比得上可汗亲儿子更有分量呢?”
闻听此言,坦利连连摇头:“大哥此言差矣。你之所以会这样说,那是因为当局者迷,还没有完全看透形势。从圣唐的立场而言,突厥与谢光的联手,好像的确会带来灾难性的破坏,但实际上呢?小弟认为,这个联盟就是一坨狗屎,一坨奇臭无比的狗屎,分文不值!”
听他这么说,包括李江遥在内,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不待李江遥出言嘲讽,坦利继续解释道:“父汗派我来找谢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担心在我们进攻帝都的时候,他突然又跟圣唐朝廷握手言和、联手抗敌,从背后给突厥大军插上一刀,以至于彻底搅乱了战局。用议和结盟的方式,暂时稳住实力强大的玄甲军,只是我们的权宜之计。父汗早已做出过评价,谢光就是一条可怕的毒蛇,他连自己的国家都能背叛,又怎么会对我们忠心呢?所以,只要帝都大战一结束,突厥便会立刻对谢光开刀。你说,这样的联盟,不是狗屎又是什么呢?”
坦利略微顿了顿,冷笑道:“而且,还有关键一点,不知道男爵大哥你考虑过没有?像谢光这样的叛贼,一旦跟外族勾结,那么圣唐各路诸侯往后还有谁愿意搭理他?恐怕连他们玄甲军内部,都会立刻产生出异心,很多玄甲将士不再继续忠心追随谢光。如此一来,不是对你们更加有利吗?”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战争是政治斗争的升级体现。归根结底,围绕权力和土地展开的一系列政治博弈,是所有争端,包括军事争端的最终落脚点。李江遥是军人,而逆鳞司是密探,他们都是政治的工具,但却并不完全理解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