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天星一落座,也不客套寒暄,直接跟龚承泽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龚承泽听他说想组建一支三千人的清剿营,不由得端起了架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董大人,龚某刚刚到任,很多情况还不熟悉。尤其是之前慕容将军率兵出征,一下子带走不少人马,目前还有没有富余的兵力可供你使用,我没办法轻易判断啊。”
董天星知道他是有意刁难,不禁郑重道:“将军,毒兵为祸中原已久,百姓因此伤亡无数,各地驻军也被牵制得不能动弹。越早清除毒兵,对整个战局就越有利……”
龚承泽抬手止住了老董的话:“我并没有说不愿意尽快清除毒兵。你要知道,现在汴州前线的战况非常激烈,慕容将军随时需要我这里派兵增援,而陛下的安全,也必须有足够的兵力来保护。你一开口就问我要三千人,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董天星微微一愣:“强人所难?那……你觉得该咋办?”
龚承泽想了想,嘿嘿笑道:“要不这样吧。董大人把苗疆云南那些用毒高手请来,龚某详细了解一下情况,同时也清点清点手上的兵力,然后再详谈关于组建清剿营的事。”
听他这么说,董天星顿时明白了对方的盘算:这家伙是惦记着消灭毒兵的功劳呢。
龚承泽提出要见一见伍融他们,是想做个判断。倘若这件事成功的把握大,那就亲自参与清剿营的组建和指挥,好把功劳抢到自己的手中。倘若把握不大呢,那就置身事外,甚至只调拨一些老弱残兵给董天星用。
国家危亡、生灵涂炭,居然还有心思谋算这些,简直禽兽不如!
董天星忍不住心里暗骂。
不过,正事要紧,他也顾不上跟龚承泽这种小人斗气。于是起身说道:“好,就照将军的意思办吧。我现在立刻去把伍融阿蒙塔找来,给你当面讲解消灭毒兵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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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将巾帕放下,认真看了看擦拭锃亮的短剑,然后缓缓插入鞘中。
“龚承泽答应了?”
坐在他对面的董天星点点头:“答应了。不过,还附带了两个条件。”
沈烈冷冷一笑:“他要兼任清剿营的主将,对吗?”
“没错,这是其中一条。”董天星同样冷笑:“另外,他调整了清剿的顺序,把汴州那一带放在了最后。”
“居心叵测!”
沈烈的眼中闪动着寒光:“若是从前,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董天星摇头叹道:“逆鳞司是皇家私兵,不是江洋大盗,你们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弄死朝廷官员吧。哦对了,你是不是很久没被帝君召见啦?”
沈烈把短剑放在架子上,无所谓的耸耸肩道:“慕容雪走了之后,好像就没见过。差不多一个月?还是一个半月?记不清了。”
“你可要在意啊,长史大人。”董天星担忧道:“我感觉帝君的心思越来越深了。”
沈烈洒然一笑:“李江遥跟你想得差不多,还说让我去西疆找他呢,我倒是觉得不至于。”
他略微顿了顿,又道:“自古以来,规矩就是如此。铁打的北衙,流水的长史。新君继位之后,像我这样的,也该是考虑退休了。”
董天星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外敌当前,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有谁能比你更胜任这逆鳞司首座?依老朽看,你还是应该去跟帝君好好谈一谈。”
沈烈未置可否的笑笑,没再接话。
其实,关于眼前的状况,沈烈别任何人都看得更加透彻。
李炳对他的态度,绝不仅仅是北衙传统规矩那么简单。
从当年“帝都事变”开始,李炳便打心底里深深的戒惧他这位逆鳞长史。严格意义上说,那个时候,李炳和沈烈是处于敌对的两方,而且沈烈是太子阵营最害怕的对手。
后来,天下形势发生剧变,沈烈忠于国家大义,组织营救落难的太子,并依照先帝遗命,一直心无旁骛的拥戴和守护着李炳。
尤其是在落脚幽州之后,李炳身边无兵无将,还是沈烈亲自出面,劝说北方各路军侯宣誓效忠,才逐步汇聚出如今帝君直属军团的班底。
其功劳之大,远超当时的慕容雪。
可正因为如此,新帝君也渐渐容不下这位大功臣了。
这背后的道理很简单。作为九五至尊,李炳每天面对着又敬又怕、还对自己有大恩的沈烈,心情复杂之程度,实在是无法为外人道也。
对此,沈烈本人同样非常清楚。
他的存在,会令帝君越来越不舒服。特别是在讨论一些国家大事的时候,只要他发表意见,哪怕想法完全相反,李炳也得老老实实听着,甚至忍气吞声的接受。
像这样的情况,又怎么可能持久呢?
唉,也许真到该离开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