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所以我只是说，或许。”老夫子眉头紧锁。
他在原地踱步数圈后，神色莫名道，“我体内的儒气与天地交感，感受到了诗词家更进一步的契机……这种预感是不会骗人的。”
“而且……”
老夫子沉默了很长时间，苦涩道，“诗词家一道……真的已经停滞太久太久了……”
“服用道药，会受到那位诗祖的影响……我一直认为，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后来的所有诗词家才没有办法突破。才没有办法开创出新的诗词之道……”
“诗仙李甫，是普通人。词圣杜太白，同样也是普通人……”
“我曾经对外宣传过，想要真正的开创出新路……或许不服用道药，一点点的走，才是正途……可是，知道道药系列的诗词家，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为他人铺路？”
“……这位现代诗杂集的创造者！应该不是诗词家吧？”老夫子虽然是在询问，但话语十分的肯定。
黎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他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光怪陆离了。
“放肆！”活佛滚动佛珠的动作突然停住，他的神色凝固住，紧紧的盯着自己手上的杂家佛经篇。
许久的安静之后，他赫然转头看向了黎云，冷漠道，“这书的创造者……应该就是那位斩杀了佛子的纯白之人吧？”
“你想对他出手？”甚至没有要黎云开口，老夫子便出声了，他面容冷淡而平静，但是胸口却有淡淡白光溢出。
那是他的儒家正气！可辟万邪。
活佛再度念了声阿弥陀佛，勉强冷静下来，“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佛子要称他为，邪佛，魔佛……这家伙，是想要动摇我佛门根基啊。”
“一本书就能动摇根基？”黎云诡异的打量着活佛，“你们佛门根基这么脆弱吗？”
黎云怀疑对方是在故意找茬。毕竟他看过那佛经，有问题吗？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闭嘴！”道一扫了一眼自己这位师弟。
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师弟虽然到了道家九宫……但和他这种，走三道知识合一正统路子的道家，截然不同……
因为黎云是从医家跳途径而来的，所以他只学了道家……这位觉得没有问题的佛门典籍……可能出现的问题，多了去了……
说白了，黎云根本就不懂佛教。
接过活佛递过来的书，道一天师扫了两眼，眉头皱了起来，许久后，他苦笑道，“确实！这要是传播出去……佛门要被搞得天翻地覆了。”
“所以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武海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按耐不住好奇，一把抢过了天师手上的佛书，有些奇怪的念起了佛书上面的标题。
“……解放佛学？”
“？？？”
“阿弥陀佛！”活佛垂下眼眸，他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我就不继续观看了……在下目前还不想和你们大打出手。”
“不过，李施主……”活佛紧紧盯着黎云，目光锋锐至极，“我还想请你，告知于解放佛学的作者！如果他真的执意要推广解放佛学……或许，与他为敌的，将是整个佛门。”
“……所以，这他妈到底有什么问题？”黎云被气乐了。
“因为你学过大同文集，所以你看不出来！”天师叹气，“这上面句句说的是佛，但实际上却是完全的逆佛……打断枷锁……彻底的变革佛家！”
“不不不，”说着说着，天师想到了更多的东西，眉头锁紧，“这本质上，根本就是把大同文集的那条解放之路，和佛门融合在了一起……这种事情……”
黎云身体顿了一下，随后他想到了很多，佛门寺院在各地干的事……
佛门寺院像紫金寺那般与世无争的，寥寥无几……尤其是那些穷苦地方的佛门，干出了很多惨绝人寰之事……
当初的太祖高皇帝，甚至还搞过灭佛……以及重新定义佛门！要彻底的驯化佛门……
她差一点成功了。
只是可惜，她活的时间太短，佛门底蕴太深太深……佛宗蛰伏了不到一百年，就被太宗皇帝重新请了回来……一切都回归到了大同朝开辟前的样子。
虽然，在大乾朝几乎席卷天下，成为至高信仰的佛宗，经过李见雪一轮番的打击，现在只能勉强和道门与儒家并列……
道一扫视了两眼，最后看中了淮南子以及吕氏春秋的部分，幽幽感慨，“这也算得上是一位道门大家了……可惜了！终究不像诗词家那般继往开来，重开一道。”
天师显然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武海则看着活佛与老夫子针尖对麦芒，颇有点看乐子的味道。
黎云眼眸一转，突然从面前的书籍中抽出了国术篇，递交给了武海，“这本书看得我大为震撼……和武道有关！”
“……居然有关于武道的？”武海懵了一下。他一直以为自己过来就是凑人数的……
说白了，武道，锻炼就可以了……儒家，道家，佛家有典籍，武家有个锤子的典籍！只有训练书籍！
“我倒要看他写了什么。”但是武海也来了兴趣，他扫视了两眼，一开始神色从容，看着看着神色有些不太对了，最后腰杆渐渐的挺直。
看完之后，武海久久不语，然后开始翻看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妈了个巴子的。”武海突然面容狰狞，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他起身恶狠狠的盯着活佛。
“你tmd如果敢对老子，不，应该说天下武者……未来的半师动手，老子就把你们佛宗的门牌给砸了。”
老夫子：“？？？”
道一天师：“……？”
活佛：“？！”
一堆人都懵了。你之前不还单纯看乐子吗……怎么现在直接变得比老夫子还要激动？
但是黎云毫不意外。说白了，武家虽然影响力一直很大，序列者算得上是最多之一……但是武家同时也是最分裂的一家。
没办法，没有自己的典籍，那就没有办法凝聚出共识。而武家的特性又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搞出典籍……
毕竟他们总不能搞出让人正常修炼的武功吧？那些什么内力功法不还是要吸取天地能量……
真的推广那玩意儿，是要出大事的……
而这本国术篇，完美替代了武家缺少的那个生态位。
黎云之前说楚白，完全可以借此书成为第二武祖。绝非是虚言……
如果说楚白的现代诗，让他成为了诗词家第四人，虽然地位极高，但终究还是逊色于诗祖……
那么，国术篇，就让他足以与武祖并列……和诗词家的继往开来不同，这完全是颠覆变革了武道！
而且……这还不像解放佛学那样，触碰到了佛门的底线……
活佛沉默不语，转动着佛珠。
“其实吧……解放佛学也蛮好的！”黎云挠了挠头，劝道，“你改变一下思路，搞不好未来佛门能变得更加兴盛……”
“道不同，不相为谋。”活佛冷冷说了一句。
他目光一一的扫过了武海，老夫子，天师，黎云……行了一礼之后，缓缓退去。
“也难怪那老东西如此！”天师翻阅着佛经，看着上面的描述，突然叹息，“太宗皇帝，当初在背后支持无法佛教……直接导致佛教分裂成两部，元气大伤。”
“而这解放佛学，如果真的扩散开来……鬼知道会引得多少佛门强者动摇！”
“如果佛门再度分裂，那么……现在勉强还可以与道门儒家并列的佛教，实力或许会与另外两家拉开极大层次。”
“……所以，他并不是讨厌，或者说抗拒解放佛学？”黎云神色有些古怪。
“你以为他在为那些鱼肉百姓的，穷乡僻壤的佛门寺庙叫冤？”天师冷笑连连。
“活佛如果真是如此，当初就直接被太祖高皇帝送去转世了……他心里还是有着民众的。他也想要扫清那些横行乡里的佛门寺庙……”
“可惜了！他的清理是自己去主持正义……而不是搞这个什么解放佛学……即便这东西彻底扩散开来，确实能够很大程度上的让佛门重获新生。”
天师没有在说些什么，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佛门序列者，功利之心比我们要重的多。”
“对了！”天师突然想起什么，将话题拉了过来，“所以你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强行推广杂家？”
“我，还有老夫子以及武尊倒没什么意见……但活佛几乎可以肯定会在背后拖我们手脚……除非背后那位编写者，愿意把解放佛学移出杂家。”
“我回去问问！不过我感觉他不会低头。”黎云小声嘀咕。
虽然和楚白相处时间还不算太长，但黎云也意识到了，那家伙是一身傲骨……你回去问了他，说不定反而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那咋整？”武海急了。
他是现场所有人中，最希望杂家推广的……或者更准确说，他希望下一刻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国术之名……
“没事，皇帝同意了就行。”黎云道。
“……你认真的？”天师神色有些微妙，他不断的翻阅着，最终找到了著作者的名讳，“这位楚白先生，应该是紫微星吧？”
“我不会承认他是！”黎云语气莫名，“而且……”
黎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西边方向，眼眸微眯起，“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毕竟当初他愿意为了当皇帝让步那么多……我不相信他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和我死磕！”
黎云冷笑起来，“国朝以孝行天下……我这辈分！啧啧……我倒是很期待他彻底跟我撕破脸皮。”
顿时，现场没人说话了。
有关皇家的事，就算他们是天下绝顶，也不太愿意掺和……
……
文汉文宫。
乾清宫，养心殿。
“皇叔祖！”天顺帝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自己面前中年人版本的黎云，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
他又好像回想起了自己夺门之变的那一天……就差点因为面前这人，他功亏一篑……
然而，或许他敢搞大清理，一下子撤掉数以万计的官员。但是他解决不了，扎根在各部的那些擎天巨佬……
面前的黎云是，六扇门的李星火是，兵部的陈海金也是……
“直接说同不同意吧。”黎云从容不迫的喝着茶，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和对面心神不宁的天顺帝比起来，他更像是养心殿的主人。
“……我会让礼部下令，让各大媒体推广的。”天顺帝冷冰冰吐出了这么一段话。
“好。”黎云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就走，到了宫殿外才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轻松惬意……
就仿佛他发自内心的厌恶着天顺帝。
甚至不愿意，呼吸和天顺帝同一室内的空气……
天顺帝面容狰狞的看着黎云的中年身化为了一道清气，眸子中的愤恨和狰狞持续了好一会儿，确认那人彻底离开后，这才吐出了一口气，神色从容的坐在了位置上。
就仿佛之前那个愤怒顶嘴的皇帝，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人一般。
“当这个窝囊的皇帝！真是让人头疼。”天顺帝感慨了一句。
“然而，这是必要的代价。”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天顺帝的嘴中吐出，“道祖曾经提过的，明英宗朱祁镇的命运轨迹……我现在已经有九成的相似度了……”
如果黎云还在，就会发现这个声音和王羽像到了可怕。
王羽声音十分冷静，“虽然出现了种种意外，但是大同，还是成功的和大明完成了同调……朱祁镇是明朝命运的重要转折点，这次扮演，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你也不怎么样！”天顺帝脸上带着嘲讽，“呵呵，大乾朝，原型应该是元朝吧？按道理来说，不到百年就应该覆灭……怎么就在你手上各种操作延续了六百年？”
稍作停顿，天顺帝继续道，“还有，楚帝国……啧啧，楚帝国对标秦帝国，那汉帝国呢？能让大楚延续一千多年，你们的布局……真是可笑。”
“不要忘记！你也是我们。”那个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不不！”天顺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摇了摇，他的眸子中带着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深沉，他轻声道，“我是你模拟出来的，关于元丰帝的人格……所以我不是王诩，我是天顺帝。”
“别搞笑了……你就是！真正的元丰帝，早就在沦落妖族手里的那一刻，不愿意成为妖族手中威胁中原的筹码，咬舌自尽了……”那个声音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如果你真的百分百复刻那位傲骨峥嵘的大同皇帝，你现在就不应该坐在这里。”
天顺帝没有回话。
随后，王羽声音又带着些许遗憾道，“可惜了！模拟出来的人格，终究还是让不少人产生怀疑了……”
“可恶的元丰帝……明明按照计划，他能复辟，他能够重新享受荣华富贵……居然还是心甘情愿的，那般痛苦的死了……”
“毕竟，深受太祖高皇帝的熏陶……”天顺帝谈起那个女人的时候，语气变得极其的复杂，“那个女人即便死了，也终究将那刚烈的基因，注入了皇族的血统中！”
许久的安静。
两种思维，好像在这一刻，都因为那个女人而沉默了……
“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实行的还算成功……”天顺帝再度开口，他拿起皇室贡酒，倒满杯子，随后对着窗外的天空轻轻的碰了碰。
他像是对谁叙述，又像是自言自语，“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拯救世界的计划……”
“所以，”王羽声音来了兴趣，“你准备怎样处理，他说的那个杂家呢？”
“不出意外的话……”天顺帝纠结了片刻，“那位编写者应该就是那位楚白吧……唉，真讨厌啊！明明我是真的非常喜欢那个小家伙。”
“他如果真的愿意拜王羽为师，我不建议把他当亲儿子对待……就像是，道祖曾经提过的，汉武帝对待霍去病那样？”
“……”短暂沉默后，王羽声音带上了些许微妙，“所以，你准备背后耍阴招打压他？”
“怎么会呢。”天顺帝将酒一饮而尽，眸子之中浮现出了深深的阴霾，随后他笑了起来，“至少前期，我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他成长……”
“毕竟，多出一份力量，面对那个浩劫……至少我们能多一份可能。”
“而且他背后那群人真的是……得罪不起啊！”
天顺帝二度叹气。
“本体那边，要开聚会了……可惜了，我们身份特殊，没办法跑到万妖王朝那边参会……”王羽声音有些遗憾。
想起什么，王羽的声音，带着些许兴致道，“要不然，你在重演一下十几年前的故事……带着军队跑到南昆仑南征，攻打万妖王朝！然后再度被俘，这样子，你就可以成功挤出时间参会了……”
“……饶了我吧！真这么搞，我真没办法回来当皇帝了。”天顺帝满脸痛苦，“妈的，毕竟大同国师被楚白杀了……这次可没人继续在背后，把我扶上龙庭了！”
“说的也是。”王羽声音深以为然。
“好了，那我现在该好好的想想……该赏给这位楚白先生什么东西了！”
天顺帝喃喃自语。
“嗯，直接赏应该没问题吧……就算是皇叔祖知道了，也应该会觉得，我是单纯的在讨好他，缓和两者的关系吧？”
王羽声音没有回复，天顺帝也不在意。
他抄起圣旨，眉头微蹙，渐渐有了思路，笔墨在圣旨之上不断的挥洒着……
只有皇帝一人的养心殿，再度恢复了宁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