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太太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时舟笑着说:“您是五娘子的娘亲,我不瞒老太太,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通州,参加了通州的斗医大会,在此期间,我还真治了一个跟您这毛病一模一样的人。”
老太太怀疑,主要是这丫头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年轻,年轻到让她得这丫头跟五娘子差不多大,这叫她如何相信这么年轻的丫头,有了不起的医术?
时舟显然知道老太太心里在想什么,她:“我在通州时,替上京那位万喜大长公主治过同样的眼疾……”
时舟话一出口,老太太突然问道:“万喜?”
时舟一愣,随即点头:“是,正是万喜大长公主。”
老太太似乎觉得自己刚刚的情绪有些激动,她随即便放缓了语气,问时舟,“她的眼睛可治好了?”
时舟说:“好了。”
老太太显然不相信,“就凭你一个小丫头,你能治得好?要知道,当年享誉京城的太医院首都没能治好的病,你能治好?”
时舟肯定的点头:“治好了。我离开通州之前替她做了一次拨障术,在通州待了些时日,确定长公主能看见东西后,才离开。所以,我确定长公主的眼睛如今是好的。”
老太太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松动,“五娘子。”
五娘子赶紧跑过来,蹲在老太太面前:“娘,时大夫的医术真的很高明的,您就让时大夫给你治吧。迄今为止去咱们医馆的病患,就没有时大夫治不好的病人!”
五娘子在老太太跟前说了时舟老多好话了,最后老太太才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稍稍信她一次,不过,就这一次!”
五娘子赶紧点头说:“嗯,就这一次,一次就足够了。”
说着,五娘子赶紧看向时舟,担心自己说错话。
时舟点点头,五娘子这才放心的说:“娘,那咱们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呀!”
银针拨障术需要提前准备,银针需要清洗煮沸,老太太那边也需要养精蓄锐,毕竟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精力充沛。
老太太问:“那啥时候能治啊?”
时舟看看周围的环境,不由皱着眉头说:“这里自然是不行,靠近管道,时常有马车,驴车经过,扬起的尘土若是飘进眼睛里,可不利于治疗。”
“老太太,怕是您得去半山医馆住上几天!”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反正有五娘子在,住就住上几天吧。”
五娘子顿时高兴的喜笑颜开,“娘,那咱们现在就去医馆,明日就能节约时间。我帮您收拾衣物!”
老太太本想说明天再去也不迟,结果听五娘子说能节约时间,她便应了。
老太太要出门,五娘子熟练了拿了一顶带着面纱的毡帽戴在她头上,面纱放下来,遮住了脸。
时舟拉开门,真有福已经拉着牛车等在巷子口了。
五娘子先拿了旧衣裳垫着牛车上,才扶老太太在牛车上坐稳定,嘱咐甄有福别走慢点,别颠着老太太。
甄有福拉着牛车在前面走,时舟跟五娘子在后面跟着,顺便在集市买点东西。
时舟看了眼那言行举止十分讲究的老太太,问五娘子:“你娘多大年纪有了你?”
五娘子抿着嘴看着时舟一眼,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在我娘面前说漏嘴,我是我爹跟我娘捡回去的。”
“我还在襁褓里的时候生病,被亲爹娘扔在万人坑,我爹路过的时候听到我哭,就把我捡回去了,没想到抱回去喂了点米油汤,我还睁眼了。后来他请韩大夫给我看了病,就活了下来。”
五娘子偷偷看了娘亲一眼,“我爹接我回去的时候,年纪都挺大了,为了照顾我这个生病的小婴儿,还让族里看不起……”
时舟疑惑,“都是他们同族的人,有什么看不起的?是因为你是个女娃?”
五娘子叹了口气,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我是女娃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因为我爹……”
她十分艰难地说:“因为我爹曾在宫里当过宦官,后来年纪大了出宫,宫里的贵人觉得他伺候的好,在他出宫的时候赏了他一大笔银子,我爹的侄儿就把他接回大游山养老,还给他准备了宅子,看起来是个孝顺的。”
“但是后来,我爹带回来的那些银子,被他侄儿一点一点要了去后,我爹身上再榨不出油水来,那侄儿就不再管他了。”
“他原本回大游山就是为了养老,结果他养老的钱没了,侄儿还不再管他,他年纪大了,又是宦官,更不能娶妻生子,所以族里自然就瞧不起他,谁都能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断子绝孙。”
五娘子的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其实这些我都不知道,我记事之后,断断续续听其他人讲了,才知道这些事的。”
“我九岁那年,我爹有一天出去打鱼,突然背回来一个女人,就是我娘。我娘来了后,我爹十分宠我娘,还让我娘教我富贵人家的规矩。”
“虽然我娘是个满头花白、眼睛也不好的老太太,但是我爹对她真的很好,我娘过的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若是我娘哪日不舒服,胃口不好,他还会把饭喂进她嘴里。”
“原本这屋子又破又旧,还四面漏风,就是因为我娘来了后,我爹才拼命干活赚银子,愣是把原本到底茅草屋,修成了正经八经的宅子。”
时舟闻言,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意外发现宅子的房顶上还镶嵌了瑞兽。
在大游山这种地方,有不少生意人家里会供奉瑞兽聚财,房顶会修出形状,但普通老百姓在房顶上镶嵌瑞兽却不多见。
见时舟盯着房顶看,五娘子解释:“那个我知道,那是貔貅瑞兽,我爹说有地方的人说这瑞兽是招财聚财的,但我们家这个是聚瑞气的,等瑞气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有好事发生。”
说到这里,五娘子不由低下了头:“可是我们家一直没有什么好事发生,我爹年纪太大了,最后连路都走不了了,家里没钱办丧事,我娘当了她的传家玉佩,换了银子给我爹办了后事。”
“我爹那个侄儿在我爹死后的第三天,想把我跟我娘赶出家门,想要把这宅子据为己有。我娘说这宅子是我爹留给我们傍身的,绝对不能被人抢走,所以她用刀赶走了抢宅子的人……”
五娘子一脸忧伤,再后来的事就不用说了,说起来都是泪。
时舟慢悠悠的走着,“你娘倒是个狠人。”
五娘子点头赞同:“是,我娘若不是眼睛看不见,她应该更厉害。可惜……我爹在世的时候,一直说他一定会带我娘去京城,可惜到最后都没能成行。我爹临死前还念念不忘……”
可惜她是个没出息的,既没嫁好人家,也没本事像时大夫一样能赚钱,她就是个废物。
时舟感慨:“两个年岁如此高的老人家,想要千里迢迢去京城,哪有那么容易?”
不管是盘缠,还是身体,恐怕都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