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胸腔起伏,怒火翻涌。
追查内帑,还是以军情大事为重?
朱祁钰来回踱步,举棋不定,若继续追查内帑,会不会宣府、怀来被攻破,瓦剌大军出现在居庸关,进一步威胁北京呢?
可若不拿回内帑的钱,他拿什么养兵?拿什么重建缇骑?重建东厂、锦衣卫?拿什么拉拢朝臣?拿什么掌握兵权?
他这个皇帝当得真他娘的窝囊!
朱祁钰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若慌了神就真中圈套了。
“让舒良回来吧,宣李贤来见朕!”过了许久,朱祁钰颓然坐在椅子上,低声道。
军情如火,不能耽搁了,和军情相比,内帑被盗算个什么事啊。
若他在内帑上斤斤计较,也许瓦剌大军又要兵围北京城了,原来被这些人操纵的,不止是朕,还有瓦剌啊!
倘若瓦剌打破宣府,兵进居庸关,又会有多少黎民百姓遭殃,重建宣府、怀来等重镇又要花费多少啊?大明经不起折腾了,祖宗基业传到朕的手上,朕不能做亡国之君啊!
内帑丢了就丢了吧,钱再想办法,朕可以认输,但希望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宣府不能被打破,必须守住!
“参见陛下!”
很快,李贤快步进来,行礼后道:“陛下,宣府告急。”
“陈太傅拖着病体召集百官议事,此刻吵个不休,悬而不决。”
“于少傅建议出动京营,让怀来总兵杨信移镇宣府,于少傅亲自带兵镇守怀来,死保居庸关;”
“成国公欲挂帅亲征,北击瓦剌,解宣府之危……”
李贤语气极快,满脸着急的样子,但奏报是十三号发到京师的,十七号才报给朕,这是真着急吗?
陈循也不装死了?选在这个当口上,朕岂敢怪罪内阁首辅啊!这一手瓦剌叩边,玩得是真好啊!朕心服口服!
“首辅劳苦功高,一心为国,朕错怪他了。”
“值此危难关头,于少傅、成国公以国事为重,以天下为先,朕也错怪他们了。”
朱祁钰死咬后槽牙,满腔愤怒也无用,只能装作可怜状,看着李贤:“李阁老,你会怪朕吗?”
“臣不敢怪罪陛下,昨夜陛下受惊,受了些刺激,臣等皆理解,何况陛下揪出瓦剌奸细,此乃陛下火眼金睛,洞若观火,否则宣府可能已被瓦剌人攻破了!”
李贤嘴上说不敢,行为举止却坦然接受了皇帝的道歉。
似乎还在嘲讽皇帝?
朱祁钰长叹口气,惨然而笑:“朕知道错了,昨晚内帑被盗,今早宣府告急,朕知道错怪群臣了,是朕狭隘了。”
“陛下乃大明君父,岂可向群臣认错?”
李贤义正严词道:“请陛下收回此话,您所作所为,皆出于公心,为大明好,天下臣民都看在眼里。”
“请陛下放宽心,宣府无碍,有于少傅、成国公等人,宣府无忧矣!”
就是说,勋贵向文官低头了?
内帑被盗,都有份啊!
朱祁钰满腔恨意,万事开头难啊!
不能着急,不能露出破绽,苟住了,装下去!
他调整情绪,脸上充斥无奈:“李爱卿,扶朕起来。开宫门,宣百官奉天殿议事,朕随后就到。”
李贤把朱祁钰扶起来,朱祁钰惨笑:“李爱卿,多亏了你们啊,十三号的军情,拖到了十七号报给朕,真给了朕一个惊喜啊。”
“请陛下容禀,正月十三时您病重卧床,陈太傅不敢叨扰陛下,如今陛下身体痊愈,才把军情报与陛下,臣已经两夜没合眼了。”李贤跪下来辩解。
朱祁钰挥挥手:“朕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
“快起来,李爱卿,你们都是国之柱石,朕有你们辅佐,江山才能长久,朕心知肚明的。”
“好了,摆驾奉天殿吧。”
李贤垂着头,慢慢站起来,嘴角勾起。
出乾清宫时,李惜儿、李谙、孙震的歌声不断,三个人的嗓子已经唱哑了,皇帝没让他们停,谁也不许停!
也许皇帝只能跟几个伶人,抖抖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