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之间,他看见百官跪伏在地上,皇帝浑身是血,如魔神一般站立,没人敢和他作对了!
白忙乎了,这帮蠢材……
“刚才萧维祯要劝谏什么?”
朱祁钰前襟上都是血,一手持尖刀,一手托着人心:“把这颗心给他看看!”
萧维祯不敢惨叫了,剧痛反而让他格外清楚。
皇帝杀了陈循只是开始,他还要收拢陈党,他在警告萧维祯,皇帝不打算大开杀戒,他要把陈党为己用。
而萧维祯,作为陈循坐下走狗,是收拢陈党的关键。
所以,皇帝在给他机会呢!
滚过来,当朕的狗!
可,皇帝给机会的方式实在太特别了,把那颗人心放在他的手上。
皇帝手中尖刀寒光闪烁,这是告诉他,若不听话,下一个剖的就是你!
“陛下,臣原来一直以为陈循老成谋国,一心为江山社稷。”
“却不想其人狼子野心!”
“窃据首辅多年,不知道做了多少腌臜事!”
“臣今日方知自己有眼无珠,全是陛下慧眼识珠,和您相比,臣万千都不如您的一根头发丝,是臣瞎眼,臣知错!”
萧维祯心领神会,疾呼:“陛下请看,这是一颗黑心啊!百官请看,陈循长了一颗黑心啊!”
他高举陈循的心。
明明是一颗红色的心脏,但萧维祯细数陈循之罪,硬把红心说成了黑心。
“臣赞陛下慧眼识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维祯高捧着心拜倒。
陈党的马恭、马昂跟着拜倒高呼。
然后陈党,陈循的党羽全都跟着高呼。
下一瞬,朝臣们跟着跪下高呼。
朱祁钰嘴角翘起,看吧,这就是皇权,朕即天下!
只有胡濙,还站着。
“太傅,您说,这颗心是红的,还是黑的呢?”朱祁钰目光闪烁。
瓦解了陈党,笼子就再也关不住朕了!
朕,就是皇帝!
看你胡濙,还有何办法?
奉天广场落针可闻,皇帝收拢皇权最后一关,就是胡濙。
胡濙看着皇帝,皇帝什么心思,他清楚,杀了陈循,就想夺回皇权了?
他一直以为,于谦在京,皇帝才敢翻天,因为于谦会保着皇帝,皇帝才有安全感。
却没想到,皇帝真正惧怕的是有兵权的于谦,而不是他胡濙。
甚至可以说,皇帝不怕分开的于谦和胡濙,怕兵权和政权合二为一的文官集团。
唉!皇帝摆脱束缚又有什么好?堆积如山的政务,病痛无休的日子,天下重担都肩负在你的肩膀上,没人再能为你遮风挡雨了,这又有什么好的?
胡濙叹了口气,慢慢跪在地上:“启禀陛下,是黑的!”
朱祁钰嘴角扬起了笑容,这皇权,朕要拿回来了!
“老太傅请起,文武百官请起!”
“你们是懂朕的!”
“朕有你们贤臣良将辅佐,方有今日之大明!”
朱祁钰神情高涨,走上台阶,坐在椅子上,也不在乎血多脏,心情愉悦,笑道:“来人!将陈循的心,丢出去喂狗!”
“传旨,首辅陈循,戕害于朕,谋逆于朕,朕本欲宥之!但朝堂不服,胡濙、萧维祯等百官跪伏于朕,求朕以大明律治国,不可徇私情,朕心中不忍。”
“陈循狼子野心,自知身处悬崖,恐难自救,于奉天殿上,试图推朕,欲图不轨,朕手刃之!传阅其心,百官俱言黑心也!”
“陈循长着一颗黑心,闻所未闻,朕方知被其蒙蔽,今令翰林院细数其罪,入奸臣榜首位,镌刻成书,以警不猷。”
“陈循家属,其二子自知末路,于奉天殿自戕,臭血脏染奉天殿!其九族不宥,擒拿、诛杀,籍没家产!”
“至于陈循同党,朕本仁君,不欲扩大牵连,愿其同党主动投献,朕既往不咎,如此而已。”
萧维祯松了口气,活下来了!
“臣等谢陛下不杀之恩!”萧维祯带头跪下叩拜。
陈党全都跪下歌功颂德,有的甚至流出了热泪,大声赞扬陛下是千古仁君。
“诏杜宁、魏骥入京。”
朱祁钰担心萧维祯控制不了陈党,他要让陈党为他所用,而不是被胡濙窃取,那就亏大了。
“如今首辅空悬,山东大涝,救灾刻不容缓,不要搞什么廷推了,林聪接任陈循,为内阁首辅,再擢一人入内阁,诸卿议一议吧。”
皇帝平淡无奇地就认命了内阁首辅。
但是,他违反了规制!
取消廷推是成定制,还是仅此一次?
李贤给王直使眼色,王直恍如未见,他又给王文使眼色,就算你们是皇帝走狗,总不能丢了臣权去跪舔皇帝吧?
王文哪有胆子出头,本来首辅之位是他的,皇帝不满他畏畏缩缩,所以冷处理他。倘若他这个时候给皇帝找不痛快,保不准皇帝活劈了他。
李贤只能看向胡濙,胡濙闭着眼睛。
他不是陈循,不会硬刚皇帝,他喜欢绵里藏针,皇帝愿意闹就闹吧,随他吧。
“诸卿,快议吧,灾情不等人啊!”朱祁钰嘴角翘起,这才是当皇帝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