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看到萧维祯家丁违背圣旨,保下吴家茶楼!”卢忠着急道。
还算有点政治眼光。
但萧维祯这么听话,帮着朱祁钰收敛陈党,没必要拿他开刀。
“陛下,这个吴家出身晋商,表面经营茶楼,其实是经营当铺!”
卢忠咬牙道:“陛下,这家当铺在黑市中首屈一指,是块金字招牌,对外放了无数印子钱,不知道逼得多少人卖儿卖女。”
朱祁钰皱眉,晋商、宣镇。
这是他一直怀疑的。
“陛下,微臣探听到,这吴家是经营粮食起家,如今主家不再经营粮食,倒是支脉还在做粮食买卖,嗯……做些越境的粮食买卖。”
卢忠说完,脑袋狠狠磕在地上。
“走私?”
朱祁钰来了兴趣:“仔细说!”
“吴家主宗兄弟五人,支脉有十四房,支脉主要做粮食、盐铁贸易,从边境赚了钱,再到北直隶、南直隶富庶之地投资,赚得盆满钵满。”
“涉足产业之多,资产之丰,难以用数字估算。”
“微臣听说,这吴家在朝中的靠山是陈循,陈循能大肆发展陈党,就靠晋商的财力,其中吴家出资甚巨。”
“这个吴家在晋地资助了上千晋地举子,考中进士者不下百人,还有吴姓人改了其他姓名,步入官场,以钱开道,步步高升。”
“吴家和王家互为姻亲,那天夜里,鸿胪寺寺卿萧维祯就在吴家坐镇,连东厂的番子都不敢入府。”
“但王家家主王师臣死于家中,家中大火,一切俱被焚毁,据缇骑禀报,那夜王家也有gāo • guān坐镇。”
“正是朝中失踪的工部左侍郎赵荣!”
卢忠据实禀告。
朱祁钰眯起眼睛:“你都知道?”
“陛下饶命,微臣想查有实据,再禀报给陛下,绝无隐瞒之意啊!”卢忠万分惊恐。
“哼!”
朱祁钰冷哼:“朕组建缇骑是干什么的?”
“纠劾天下,为朕张目的!”
“你可倒好,知而不报,故意隐瞒,是何居心啊?”
“卢忠,朕本想赐你一道度牒,放伱离去,照这么看,朕该直接赐死你啊!”
“陛下饶命啊!”
卢忠磕头如捣蒜,不断解释。
“来人,拖出去!赐死!”朱祁钰懒得废话:“传旨给……”
他想让东厂去查,但那夜收敛钱财的是东厂,让他们查自己,还不如不查了。
锦衣卫又在查封青.楼,本来寄予厚望的缇骑,刚组建就烂了。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拖回来!”
朱祁钰的声音对卢忠而言如闻仙音,他已经大小便失禁了,再被拖回来时,浑身瘫软,像烂泥一样。
冯孝用扇子扇臭气。
“卢忠,看在你往日的忠心上,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朱祁钰眸光如刀:“明天早朝之前,朕要看到这个吴家的罪证,以及牵连出来的任何人!任何事!”
“那天夜里,究竟哪个官员去了商人府邸坐镇!”
“为何去坐镇?”
“他们是何关系?”
“东厂为何不查?锦衣卫为何不报?”
“一切,朕应该知道的事情,你都要给朕查明白!”
“明天早晨,朕若看不到想看到的东西,你就没必要活着了,朕赐你凌迟,缇骑也不必存在了,统统诛杀!”
朱祁钰担心卢忠听不懂,把话说得十分明白。
他要,他想要抓的人!
希望卢忠听得明白,别傻傻去抓那些已经听话的狗。
而去抓,那些不听话的家伙,让他们尝尝朕的厉害!
“微臣谢陛下不杀之恩!微臣一定办得妥当!”卢忠痛哭流涕。
“滚吧。”
朱祁钰十分不满。
卢忠肯定不能当缇骑主官了,得物色个新人选,缇骑该有缇骑的脊梁!
别像以前的厂卫一样,被渗透成个筛子!
不过,这次厂卫行动,让朱祁钰也十分不满,但这不能怪舒良和金忠,他们所控制的人毕竟少,还需要些时间。
“皇爷,这个吴家,奴婢也听说过。”冯孝适时道。
“嗯?”
朱祁钰歪头看过去:“何时听说的?”
“听金公公说的,宫里的物件,很多都卖了一家叫善林堂的当铺,这善林堂的背后东家,就是这沂州吴家。”
朱祁钰颔首,却话锋一转:“舒良不是说,把当铺都劫了吗?京中商贾都死了?怎么还有这个什么吴家漏网之鱼呢?”
冯孝脸色一变,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接话。
“还有那个赵荣,听卢忠的话,像是东厂杀的,可舒良为何没报?”
朱祁钰语气发寒:“你那个干爹啊,终究烂泥扶不上墙,手下人做了什么事,他狗屁都不知道?”
“下旨,申斥他,让他自查,告诉他,不听话的狗,留着有什么用?”
“奴婢遵旨!”冯孝稍微松了口气。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皇爷还是信任舒良的。
“把两枚未镌刻名字的铜符交予他,朕给他清洗东厂之权,做得漂亮些,别缩手缩脚的!”
冯孝嘴角翘起,皇爷这人,嘴硬心软,嘴上骂得凶,却在提点舒良如何整饬东厂,恩威并施。
看着冯孝的背影,朱祁钰喃喃自语:“原来晋商支持的是陈循,难怪瓦剌呼之即来呢!可怎么才能让瓦剌人退兵呢?”
“现在晋商在支持谁呢?”
“宣镇连连吃败绩,背后是不是只有晋商呢?”
“还有谁参与了呢?”
“瓦剌人究竟想要什么呢?”
“没有目标,是不会打仗的,就像八年前土木堡之败,不就是瓦剌人想要重开边贸嘛,他们赢了,边贸开了,这次呢?”
“等于谦打一场胜仗,就该谈了,让步些吧,大明太弱了。”
“再打下去,天朝上国,就要成为天朝笑话了。”
“朕和太上皇有什么两样,呵呵。”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下一次,朕亲自出塞,血洗漠北!”
朱祁钰指尖敲打手臂,倏地冷笑:“也许朕只是说说大话罢了,下一次再打,说不定还要签丧.权.辱.国的条约啊!做个中原的儿皇帝,朕连宋高宗都不如啊!”
“清洗的力度不够,朕再清洗京畿,把不该存在的东西都清出来,然后练兵!”
“必须把瓦剌人挡在居庸关,也要练出塞之兵!”
朱祁钰目光坚定:“谁挡朕,朕便杀谁!”
过了很久,他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推开了房门:“摆驾承乾宫。”
看看今日入宫的官小姐们,姿色如何?
……
群芳阁中。
最是豪气壮阔的建筑中,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一楼富丽堂皇的厅堂之中,男女分列两侧。
那些权贵公子哥们,此刻瑟瑟发抖。
厅堂中间,摆放着一把椅子,金忠端坐于上:“剁,不说就剁!”
“我真的什么不知道啊!”老鸨手掌光秃秃的,十根手指头都被剁了。
“跟咱家耍无赖?”
金忠冷笑:“等着你后台来救你?”
“别做梦了,咱家是锦衣卫提督太监金忠,是皇爷的人!”
“皇爷,知道吗,坐在大明的天上的那个人,就是皇爷!”
“你什么后台,敢来咱家面前捞人?”
“咱家倒想看看!他敢来吗?”
他慢慢站起来,随机指了一个权贵公子哥:“他家吗?”
噗!
那公子哥错愕之时,直接被削了脑袋!
连带着所有公子哥惨叫,个个面露惊恐,听个曲儿竟把小命给听没了,着实惊恐。
就算真被杀了,他家人保准一个屁都不敢放。
因为,杀他们的是金忠,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啊!
“金公公、金公公,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啊!”一个公子哥吓得屁滚尿流。
金忠朝他一笑:“告诉老鸨子,刚才被杀的,是谁家的公子啊?”
“是、是刑部侍郎的儿子!”
“咱家会参他爹一本,公主薨逝之际,他不思报国,为陛下分忧,居然放纵儿子沉迷于犬色声马之中,如此不忠不孝之臣,如何能在朝堂上为陛下效力呢?该杀!”
金忠目光如电,扫过所有公子哥。
公子哥们浑身发软,若将亲爹的官职、爵位给弄没了,亲爹肯定会打死他们,亲娘都护不住。
他们多为家中庶子,无心仕途,又无法继承家业,所以沉溺于勾栏瓦舍,做个快乐的纨绔子弟。
却不想,正快乐的时候,小命没了!
一个公子哥从地上爬起来,一巴掌抽在一个姑娘的脸上,嘶吼道:“说!你们把人藏哪了!说啊!”
“奴家不知……呃!”
那公子哥死死掐住她的脖子,逼她说出来!
那姐儿眼看都没气儿了。
宋汤想管,金忠摆摆手,让他掐,反正姑娘多,掐死了就掐死了。
很快,那姐儿被掐死了,那公子哥满脸凶恶,看向了另一个姑娘!
“不、不要杀我!”那姐儿吓得瑟瑟发抖:“我说!”
“说!”那公子哥还要掐她。
却被宋汤一脚踹飞,把那女人提到金忠面前,押着跪下。
“说吧。”金忠目光闪烁。
“在亮马帮里!”姑娘满脸惊恐,好像说出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似的。
金忠却觉得十分陌生,看向卢谦,卢谦在顺天府做个快手,对京城知之甚祥。
“回提督,亮马帮活跃在亮马河两岸,是个小帮派。”卢谦回禀。
“帮派?”
金忠皱眉:“卢谦,带上锦衣卫去抓,敢阻挡者以造反罪论处,直接杀!”
但区区一个小帮派,如何敢收那么多女人?
看来背后有大鱼。
“告诉咱家,这家勾栏院,是谁开的?”金忠问那个姐儿。
“奴家不知道!”
金忠指着那个公子哥:“过来,掐死她!”
“奴家真的不知道啊!”
那个公子哥像狗一样爬过来,掐住那姑娘的脖子。
快要没气儿的时候,她嘶吼道:“奴家只知道叫卢二爷!”
此言一出,群芳阁的老鸨脸色急变。
“卢二爷?什么货色,配称爷?”
金忠哂笑,看向老鸨:“说吧,卢二是谁啊?”
老鸨见实在瞒不住了,哭嚎道:“卢二爷是安远侯府的管家!”
“安远侯?柳溥?”
金忠哂笑:“咱家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呢?管尧,去查封安远侯府,让安远侯滚过来见咱家!”
此言一出,群芳阁内瑟瑟发抖。
将勋贵视为猪狗的,也就金忠敢了。
“启禀提督,安远侯不在京中,尚在广西。”管尧回禀。
“让做主的人来,你带人封锁安远侯府,不许出不许进,违令者斩!”金忠嗤笑。
柳溥啊柳溥,皇爷就想找机会办你呢,结果自己跳出来了。
这个柳溥,是朱祁镇的人!
不过,区区一个安远侯,罩不住这个群芳阁。
安远侯府也没胆子,敢私藏粮食。
等待过程中,金忠脸上露出了笑容:“花魁都去哪了?出来跳跳舞,都说群芳阁是京中第一瓦舍,坐拥天下十大花魁,也让咱家开开眼。”
“回、回提督的话,成国公府老寿星过寿辰,把花魁都招走了!”老鸨回答。
“朱仪的母亲过寿诞吗?咱家怎么不知道呢?平阴夫人寿诞,怎么不给咱家报个信儿呢?”
金忠忽然抽刀,一刀直接劈死这个老鸨。
“满嘴谎言!”
“公主薨逝,谁敢过寿诞?平阴夫人活得不耐烦了吗?还是朱仪活腻了!”
“再说了,堂堂平阴夫人,故平阴武愍王之妻,过寿诞怎么会邀请一帮寄子,嫌不够丢脸吗?”
鲜血溅的金忠满脸都是:“来人,去请平阴夫人!”
成国公不能倒,除了需要英国公和成国公稳定人心之外,朱仪的妻子,是胡濙的女儿!
但老鸨的话说得妙啊,把胡濙的把柄,送到金忠的手里了。
皇爷要干什么?
把不听话的人,变成听话的狗,这不把柄就来了嘛!
至于流民女子被谁买去了,是死是活,皇爷压根就不关心。
他只关心两件事,驯服朝堂;找出更多的粮食。
其他的,都无所谓。
重新坐下,金忠心中有数了,这青.楼的背后,应该是成国公府,安远侯应该是占了股份。
照这么看,安远侯是成国公一脉的人喽。
继续拔萝卜,看看还能带出多少人来。
“你叫什么名字?”金忠问那个公子哥。
“回提督的话,晚生名叫俞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