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又驯话一番,才把人打发走。
由郭璟带着,让他们先熟悉各卫,再去各卫所操练。
一连数日平静。
朱祁钰日日在军机处里,批阅奏疏,和军机处官员磨合。
这日,早朝之上。
内阁呈上湖广大捷的奏疏,奉天殿内欢欣鼓舞。
朱祁钰看着李震的奏疏,嘴角翘起:“湖广平定得好啊,朕本打算以彘墡之财货,安置湖广流民。”
“结果锦衣卫抄个寂寞,什么也没抄到。”
“朕已下旨,让李震整合王府护卫,怎么奏疏上没提呢?”
此言一出,本来热烈的气氛,登时凝固起来。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李将军报喜不报忧,应该是整合不利,那些护卫多为姻亲,如何甘心被京营控制?”林聪直言不讳道。
朝堂上群情激奋,纷纷进言,让李震行霹雳之法。
“整顿不利啊!”
朱祁钰伸手,冯孝从匣子里呈上来一本奏章,朱祁钰让传下去。
周一清又上奏章,诉状宁藩不法。
真正让朱祁钰芥蒂的是,朱奠培和龙虎山来往过密。
“去龙虎山的圣旨,可发到了?”朱祁钰问。
“回皇爷的话,按照路程来算,应该是到了。”
“天师道天师张元吉为何还未入京?”
朱祁钰目光发寒:“传旨,李震、陈友,率军不必入京,入江西南昌,整合南昌卫,随时听朕圣旨!”
他要对宁藩动手了!
隐忍了半月有余,湖广苗乱平定,下一个就是藩王了!
“陛下,周一清上疏此罪状,难以告倒宁藩,老臣以为,当引而不发,坐看宁藩嚣张跋扈,待其疯狂时,再一击必杀!”李贤更狠,要直接把宁藩连根拔起。
朱祁钰指尖轻点,江西实在太远了,鞭长莫及。
“老臣赞同李阁老之言。”
胡濙轻声道:“宁藩跋扈,必不甘寂.寞,中枢当忍得。”
林聪、王竑也赞同。
“那便再忍一时?”
朱祁钰不想放过天赐良机:“那李震、陈友率军返京?”
“正该如此,有此大军在卧榻之侧,宁藩自然会收敛很多,只要大军返京,破绽自然就来了!”
胡濙老谋深算。
毕竟削藩是朝堂上一致认可之事。
“那便依老太傅之言,下旨令李震、陈友回京,正好朕在湖广买了些粮食,由李震率军催粮入京吧。”朱祁钰刚要说什么。
“宣镇八百里加急!”
殿外却传来急报,有太监举着军报,火速跑进来。
群臣之心,莫名沉入谷底。
果然,军报刚念,胡濙便眼前一黑。
败了,又败了!
第三次败了!
“怎么会败呢?宣镇集合了大明如云将星,在自己土地上战斗,怎么会连败三次呢?”
王文急不可待地抢过军报,扫视一眼,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宣镇有鬼啊!”
当军报念完。
群臣匍匐于地。
而朱祁钰,仿佛早有预料一般,长叹口气:“若有第四战,还会败。”
“不可能啊陛下……”林聪怅然。
“怎么不可能?第五仗还会败,你信不信?再打下去,土木堡覆辙就在眼前!”
朱祁钰站起来:“只要在宣镇打仗,就一定会败!”
“看看这封军报传来的日期,是杀戮夜的第三天!”
“而从京中,传递消息到宣镇,也需要三天时间!”
“你们说,巧不巧?”
胡濙满脸震惊,看向李贤。
李贤则满脸懵。
商贾,不就是肥羊嘛,陈循就这般宰肥羊的;到了他,也这般宰呀,肥羊能咬人吗?
可宣镇三战三败,败得十分窝囊,如何解释?
而且,陛下在十日之前便断定,宣镇还会再败。
“陛下,您怀疑是商贾对朝堂的报复?”胡濙颤颤巍巍问。
“是!”
朱祁钰直言不讳:“朕杀光了京师内大商贾,所以宣镇就要吃败仗,这是对朕的报复!对朝堂的挑衅!”
“之前朕说,尔等不信,这回信不信?”
胡濙还是不信,百官都觉得匪夷所思。
朱祁钰看向冯孝。
冯孝从匣子里取出一本密揭。
给百官传阅。
“这是东厂番子,给朕传回来的情报!”
朱祁钰冷冷道:“昨天晚上到的,朕昨晚就知道宣镇又败了!比军报早了一天,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也走的是驿传!”
“同样的八百里加急,朝堂需要三天收到情报,但商贾走大明的驿传,仅需要两天,比朝堂快了一天!”
“你们知道这会是什么结果吗?”
群臣震怖,驿传也烂了,朝堂诸卿不过睁一眼闭一眼,粉饰太平罢了。
“商贾会比朝堂,早一天收到军报。”
“同理,朝堂的任何决策,都会先送到瓦剌人的手里!”
“反而于谦比瓦剌人晚收到一天!”
“看到东厂番子的密奏了吧?瓦剌对宣镇部署知之甚祥,于谦只要一动,就会落入陷阱里,若一味坚守,后方又缺粮断水,问题层出不穷,焦头烂额,根本没法专心打仗。”
“东厂的密奏,和于谦的军报不谋而合,于谦在宣镇,杀了很多人,却依旧抓不到内鬼。”
“知道原因了吧?”
“内鬼不在军中,在民间!”
“商贾买通了老百姓,老百姓为敌军通风报信!”
“所以,于谦的任何布置都是徒劳的!”
“成了瞎子聋子,敌军却仿佛装了千里眼,于谦能不败吗?就算是岳武穆重生,也没办法!”
没错,这密奏是孟州传来的。
看来孟州还算可用。
胡濙却满脸震恐,陛下的手,什么时候伸到了宣镇的?
连于谦shā • rén,他都知道!
东厂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他也知道,最近东厂钱粮充足,在京中、流民之中招募大批人手。
甚至,锦衣卫、缇骑、九门提督府,都在大肆招募兵士。
一手钱粮,一手人马,皇权正在极速膨胀。
锦衣卫清缴了青.楼,青.楼也落入皇帝手中,如何营业,以何种方式营业,尚未可知。
他忽然产生了一丝恐惧,太宗监听天下的时代,仿佛又要来了!
“朕手里一份名单,真假不可知。”
朱祁钰让冯孝传出去,仅给阁部之臣看,看后便收上来。
“朕打算星夜传给于谦,让于谦整顿宣府,内部不平,如何击退瓦剌?再让瓦剌占大明的便宜,朕的京营士卒又要损失多少?还要耗费多少钱粮?”
朱祁钰十分无奈:“军报上也说了,宣府堆积如山的粮食,被大火焚烧过半,这火怎么起来的,朕鞭长莫及,也追究不到了,只能从地方转运粮食过去。”
这名单胡濙扫了一眼,登时明白,皇帝在使诈。
因为给他们看的就是一张白纸。
皇帝故意放出风去,等着商贾对这名单动手,到时候顺藤摸瓜,不就抓出来了吗?
“陛下,京畿粮食也不足呀,维持京畿百姓生活尚且艰难,如何转运粮食给宣府?”胡濙皱眉。
“再催漕运吧,宣镇这仗一时半会完不了,将士们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啊!”朱祁钰目光闪烁。
狗屁的大火啊,宣镇有那么多粮食吗?
粮食不都在京中嘛!
缇骑查抄的那些,难道是石头?
百官不敢吱声,都心知肚明。
这火烧的多诡异,烧的数字和京中查抄的一核对,纹丝合扣,狡辩也是无用功。
“朕听闻,内帑只收了七万多两银子呀,多久了?十余日了吧?”朱祁钰声音陡寒。
果然来了!
群臣心里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