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被打崩了,长城外大片的牧场,都可被宣镇圈起来,招募些流民,蓄养羊、牛、猪等牲畜。
他还犯愁销路,毕竟百姓都不富裕,能吃得起羊肉的,都是达官显贵。
运送到京中,又是一笔费用。
“你大胆养,鸡鸭牛羊,朕都收了!”
“陛下,牛可万万吃不得啊!”王来赶紧进言。
“朕知道,朕买来牛,驯养后,便低价卖给农户,让节省劳力。”朱祁钰道。
不过,牛肉是真好吃啊。
俩人一拍即合,又聊了一会。
朱祁钰留他用膳,吃了饭。
“王来,朕想请你帮帮朕。”
一听这话,王来立刻跪在地上,说些表忠心的话。
“朕想赐你爵位!”
王来登时色变,好好的读书人,谁愿意进勋臣的屎坑啊。
他是有本事的,儿子也是争气的,走科举仕途才是正道,有了他们父子两代人努力,后代更无须担心了,基本上都能混个进士做做。
可皇帝一脚把他踹进屎坑里,我也会急眼的。
“这……”
“王来,朕知道你不愿意,让堂堂进士,成了勋臣,确实有辱进士门第。”
朱祁钰苦笑道:“但是,如今勋臣与朕不是一条心,他们心心念念的是迎立太上皇,这不,于太保刚刚病重,他们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想独霸京营,反制于朕,朕这皇帝做的难啊!”
“啊?”
王来大吃一惊,颤颤巍巍跪下:“请陛下赐天子剑,老臣愿意替陛下斩杀妖邪!”
“杀不了的,没有足够的勋臣,一旦把朱仪、朱永都杀了,文武失衡,会更加严重!”
朱祁钰大演苦情戏。
王来咬牙道:“老臣愿意为陛下解忧!”
“好!”
朱祁钰顿时振奋道:“等你将宣镇重建完毕,朕就赐你伯爵!”
好好的大明爵位,到了朱祁钰手里,送都送不出去。
再多封几个老臣,让他们发展根基。
然后,英国公府、成国公府,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打发走王来。
朱祁钰长叹口气:“还有哪个老臣,允文允武,愿意做勋臣呢!”
“朕的亲戚里,都是废物!”
“没有一个能用的!”
“若张軏现在肯投靠于朕,朕把常德许给他又如何?可这个家伙,宁愿装死,也要给太上皇卖命!”
“好啊,你们拦着朕,不让朕接收京营!”
“那朕就让你们统统遭殃!”
“你们还真不知道,这京畿做主的是谁?就算于谦从床上起来,也得给朕乖乖趴着!”
“来人,把朱暕、朱轸传来。”
朱祁钰眸光如刀。
很快。
朱暕和朱轸进殿。
“在朕身边伺候着。”朱祁钰让他们两个贴身伺候。
他们两个一头雾水。
难道皇帝和他们的父亲和解了?
朱暕是朱永的三儿子,大儿子朱晖进入锦衣卫,二儿子朱愷残疾了,在家养伤呢,只能把十四岁的朱暕送进宫来。
朱轸是朱仪的儿子,胡濙的外孙子,看见皇帝就害怕,上次,他差点丢了性命。
一连几日,朱祁钰都在冗杂的奏章中度过。
外面闹得厉害。
于谦病重之后,京营拒不接受整编,王诚束手无策。
多次入宫求救,奈何皇帝恍若未见。
见皇帝毫无动静,京营闹得更大了,公然抵抗王诚改编。
四月十八,早朝。
“山东可有消息?”朱祁钰问。
“回禀陛下,暂时没有!”李实小心翼翼回答,都察院被大清洗,如今朝堂诡谲一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站队。
“张鹏还没消息传来?是不是遇害了?”朱祁钰担心山东。
“启禀陛下,微臣派御史前去……”
“罢了,你不必管了,继续从翰林院里补充御史,地方有合适的人选,也都补进来。”
朱祁钰又问:“都察院的御史,出京了吗?”
“回禀陛下,已经出京了。”
“好。”
这就让胡濙搞不懂了,于谦死了,江浙根本动不了了。
皇帝的当务之急,是抓住京营。
但皇帝似乎并不急切,如今京营闹得厉害,皇帝却还优哉游哉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胡濙有点看不透了。
“于太保身体如何?”朱祁钰又问。
“启禀陛下,于太保身体不见好转。”王伟低声道。
“兵部尚书尚且给他留着,指不定哪天就好了。”
奉天殿内一片沉默。
从于谦病重之后,气氛总是这般诡谲。
朱祁钰瞥了一眼,嘴角翘起,罢了,不跟你们玩了。
打开王诚呈上来的密奏,让人传下去。
“朕本来不打算在朝堂上说的!”
“但王诚实在是个废物!”
“这点小事都办不明白!”
“六七天过去了,毫无进展,反而拿来烦朕,你们说,这样没用的太监,是不是该杀了?”
朱祁钰问群臣。
密奏被传阅,看完的人,没人敢说话。
胡濙和李贤对视一眼,来了!
皇帝沉不住气了!
“朱仪呢?朕问你,京营是你的,还是朕的?”朱祁钰直截了当的问。
朱仪吓得跪在地上:“天下都是陛下的,微臣哪里敢僭越啊!”
“那为什么不听王诚的话?”
“微臣哪有不听啊,明明是王公公,以吃空饷为名,抓了一些军将,那些人闹哄起来的,微臣一直在弹压,不信您可以问王公公呀,微臣一直的支持王公公的!”
朱仪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朕想听原因吗?”朱祁钰淡淡而笑。
慢慢站起来,走过来,站在丹陛上。
“朕知道,于太保重病,有些人想看朕的笑话!”
“但你们能看到吗?”
“传旨,方瑛、梁珤,率军入驻京营,三日内,京营拆分,不听命者,诛族!”
“朱仪、朱永、吴瑾、刘安、李文、卫颖、薛琮朝堂上不恭,杖责三十!”
“满意了吗?”
朱祁钰语气阴沉:“于太保倒了,朕还在呢!”
“朕就在这奉天殿上坐着,看着王诚接管京营,不听命者,朕直接派人杀了!”
“朕倒要看看,谁敢造反?”
“拖出去,打!”
朱祁钰声音不大,但满朝文武全都匍匐在地上,谁也不敢乱动。
“啊?”
李文满脸冤枉:“陛下呀,跟臣没有关系呀,请听臣解释啊……”
“朕不听,打!”
朱祁钰语气冰冷:“这段日子,你们没在京中,算是尔等命好!没见朕怎么收拾朝臣的!今天就让你们也经历经历!”
“仗着一点侥幸的功劳,就想违背朕的圣旨?”
“以为挑动底层军官,便能抗衡朕的圣旨?”
“以为仗着你们先祖的那点微薄功劳,就能遗泽三代吗?”
“真是想多了!”
“这几天,朕一直不说话,是在给你们机会!”
“你们非要蹦出来,试试朕的刀子锋利不锋利,那么朕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来,你们谁要给他们求情?站出来,说!”
整个奉天殿内,瑟瑟发抖。
之前诡谲的气氛,顷刻间被打破。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用这个办法,解决问题!
一力降十会,这就是皇帝的底气。
“没有了?”
“之前不是私相授受,想保住京营,来抗衡朕吗?”
“怎么板子落到身上,就没人站出来帮你们说话了呢?”
朱祁钰目光下移:“是不是,李贤?”
李贤浑身一抖。
他们密谈,是谁泄露出去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胡濙,胡濙也傻了。
厂卫,无孔不入到了这个地步?
“微臣绝对不敢有非分之想,请陛下明鉴!”李贤赶紧道。
“没有非分之想?那你和老太傅走得倒是挺近啊!”
朱祁钰笑道:“你们在密谈什么呢?方不方便,让朕知道知道?”
嘶!
群臣倒吸一口冷气,厂卫真的无孔不入啊!
皇帝虽然不知道胡濙和李贤密谈内容,却知道,他们两个屡屡见面。
咕噜!
李贤吞了口口水,不敢说。
“回禀陛下,李阁老最近身子骨不适,知道老臣懂些医术,便让老臣帮着瞧瞧毛病。”胡濙面色不变。
“哪里不舒服呀?朕让太医给瞧瞧!”
朱祁钰开口:“来人,让太医院统统过来伺候。”
胡濙面不改色,仿佛身正不怕影子斜。
“怎么还不打呢?”
朱祁钰目光一闪:“朱暕、朱轸,你们来行刑!”
“啊?”朱永七人脸色一变。
皇帝让他们的儿子,八光了他们,打他们!
子打父,大逆不道!
“就在奉天殿上打,八了,打!”
朱祁钰淡淡道:“不必害怕,朕给你们撑腰,回了家,他们敢对你们伸一根手指头,朕就打断他的手指头!给你们报仇!”
朱暕、朱轸跟死了吗似的。
那叫报仇吗?
他们是我们亲爹好不好?
让儿子打父亲,又威胁父亲不许报复。
皇帝的心,实在太狠了!
把他们七个,在宫里做侍卫的儿子,统统诏来,在奉天殿里,直接开打。
顺便,还将他们在宫中伺候的女儿,也都诏到奉天殿门口,看着。
“陛下,吾等无错啊!”朱仪泪如雨下。
堂堂成国公,要被八光了,众目睽睽之下,被亲儿子打板子,传出去颜面何存?
“朕要打你,你辩解,就是错!”
朱祁钰找原因了吗?
不需要!
他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们,在京畿,朕说了算!
朕想杀谁,便杀谁!
“五十大板!”
加了二十板!
嘶!
朱仪七人倒吸口冷气,看着跪着却一言不发的朝臣,心里弥漫着后悔。
才两个多月啊,皇帝怎么可怕到了这个地步?
难道真就无人可制了?
有,于谦,躺在床上呢!
啪!
第一个板子落下来,朱仪等人的面子、尊严统统被踩在脚底下。
“朕还就告诉你们。”
“就算你们在京营里面,朕下一道圣旨,杀了你们!”
“你们也不敢造反!”
“信不信?”
“你们连一个兵都带不出来,信不信?”
朱祁钰从丹陛上走下来:“朕打你们,是宽恕你们!”
“要不是看在你们祖先,有那么一点微薄功劳,现在你们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你们家,想继承爵位的主宗旁脉,有多是!”
“这大明,梦想封爵的人,不知凡几!”
“朕赐你们爵位,让你们享受荣华富贵,是你们祖上积来的德!”
“别以为自己有什么本事!”
“信不信,朕今天把你们打死在奉天殿内,你们家族里都得敲锣打鼓放鞭炮,高呼朕圣明!”
“朕让你们是人,你们就是人!”
“朕说你们是狗,你们就是狗!”
“这天下,是朕的!”
“朕想杀谁,便杀谁!不需要理由!”
“这天下是太祖打下来的,传给他的儿孙的,这大明,是朕的!疆土、人口、钱财统统都是朕的私产!”
“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听到了吗?”
朱祁钰问他们。
“臣等知罪!”朱仪眼中含泪。
“光着皮股跟朕说知罪,真是不雅。”
朱祁钰冷笑:“还想不想享受爵位啊?”
“想,想,微臣想!”
李文咧嘴笑了出来:“陛下打臣,那是爱臣,微臣甘之若饴!微臣就是陛下的狗,陛下想让微臣笑,微臣就笑,想让微臣哭,微臣就哭!微臣甘之若饴!”
“哈哈哈!”
朱祁钰得意大笑,陡然收敛了笑容:“那为何王诚去收敛京营,尔等不同意啊?”
“微臣绝对没有啊!”李文瞬间变色,眨眼便明白了,皇帝让他咬朱仪!
成国公,不老实,就换个人当成国公!
皇帝是这个意思!
没等李文开口,刘安急了,指着朱仪骂道:“是他,他要独霸京营,所以不准微臣等听王公公之命!都是他!”
有了刘安冒头,吴瑾、李文、卫颖都攀咬朱仪。
朱仪整个人都傻了。
“陛下,朱仪不止想独霸京营大权,还联络了李贤!”朱永更狠,直接把朱仪给卖了。
朱仪算见识了,什么叫狗咬狗!
皇帝就是想让吾等中间出现裂痕,尔等为何就不明白呢?
这是皇帝的算计啊!
你们为了保住爵位,就能攀咬我,可等到了皇帝彻底掌控京营之后,皇帝会放过你们吗?
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愚蠢啊!
“李贤?”朱祁钰回头,看向跪着的李贤。
李贤大脑一片空白。
朱仪描绘的蓝图呢?说好的一起共富贵呢?
怎么转眼就把我给卖了?
“微臣没有,微臣没有啊!”李贤疯狂晃荡脑袋。
“就是他给微臣出的主意!”朱仪也豁出去了,往死里咬李贤。
“是他,是他联系的微臣!”
李贤也攀咬朱仪:“请陛下给微臣做主啊,微臣绝对没有不忠之心!”
啪啪啪!
朱祁钰鼓掌:“精彩啊,好一出狗咬狗啊!”
“朕的肱骨互相攀咬,好啊!”
“一个是成国公,一个是内阁宰辅。”
“都是朕的左膀右臂。”
“却没有一个愿意为朕出力的,个个都在算计朕!”
“你们要干什么啊?”
“当够了爵位,当够了宰辅,想坐在那上面,试一试吗?”
朱祁钰蹲在地上:“刚好你也姓朱!”
朱仪整张脸都白了。
他的朱,是赐姓,他祖上朱亮不过是太祖皇帝手下的小兵,没有名字,随了主公的姓氏,跟着姓朱。
他哪里配姓朱啊!
“陛下啊,请您赐死微臣吧!微臣哪敢有僭越之心啊!请陛下赐死微臣!以证微臣的清白!”
朱仪聪明啊。
为了保住成国公的公爵,用自己的死,来保全家族。
关键是,他会死吗?
正在拍板子的朱轸立刻跪下:“请陛下宽恕!”
别忘了,朱仪的老丈人是胡濙啊。
朱仪一句求赐死,立刻局势逆转,朱祁钰不能歪下去了。
真想shā • rén,得掂量掂量胡濙。
朱祁钰站起来:“李贤,老太傅给你治病的时候,你没跟老太傅说什么吗?”
想杀朱仪,得让胡濙点头。
生死之间,李贤心思电转,这个时候不能拖胡濙下水,胡濙在岸上才能救他。
“陛下,微臣用性命担保,什么也没说!”李贤斩钉截铁。
“就算说了什么,你也不会跟朕吐露实情的,朕知道你的为人,李玠,进来,扇他!”
李玠打父亲,都习惯了。
啪!
一个耳光扇在李贤的脸上,反而让李贤的心放进肚子里去。
皇帝不会杀他了。
朱仪一句求赐死,说的好啊!
“朱永,你做的不错。”
朱祁钰走上丹陛,坐在龙椅上:“免了朱永、李文、刘安的打,其他人继续。”
“换太监打!”
直接打死!
看你胡濙怎么说?
今天褪黑素后遗症才没有,超过三十个小时,大家千万不要轻易用这种药,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求订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