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朝堂上没有外人。”
“朕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你们辛辛苦苦读圣贤书,走的科举之路,为了什么啊?”
“为了权力!为了能站在这里!”
“可这些是谁给你们的?”
“是朕!是皇帝!”
“伱们不要端起碗说真香,放下碗就骂娘!”
“孔圣人,乃华夏伟人,汉人脊梁,儒教先师,值得世代香火!”
“但孔家人不配!”
“这大明,是朕的祖宗打下来的,这江山,是朕的!”
“治理江山的,是你们!”
“给朝堂纳税的,是百姓!”
“若说功劳,朕、你们、百姓都有功劳。”
“偏偏孔家没有,无非是仗着先祖遗泽罢了!”
“朕知道,孔家代表着正朔,可大明立国将近百年,深入人心,万民臣服,朕就是正朔,还需要人证明吗?”
“孔圣人的遗泽,给了他们千年的富贵,该知足了。”
“以后的富贵,该自己拼搏争取了。”
“他们想从大明得到富贵,便要为大明做些贡献。”
“天子尚能守国门,他们算什么?朕让他们去守国门,那是看得起他们!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立了功劳,朕不吝惜赏赐!犯了错,就该惩治!”
“若是你们还有人拎不清,就别在这站着了,去辽东种田去,供养你心中的主子。”
朱祁钰目光如刀。
“臣等不敢。”百官叩拜。
“那些士子,犯了错便要承担责任。”
“若有你们的家人,那便认了吧,生出这等不孝子,直接打死了便是。”
“若家里还有人读傻了书,你们趁早掐死,别放出来。”
“京外的事,自然有人操持,尔等无须担心。”
“朕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以后你们吃饭的时候,端起饭碗之前,大声念三遍,你们端的是朕的饭碗!是朕赐给你们吃食!赐你们权力!”
“你们心中的主子,只能、只有朕一个!”
“若没有大明,你们现在还身着胡衣,向着胡狗摇尾乞怜呢!”
“若没有朕,你们都还跟野狗抢食呢。”
“都拎清楚了。”
“朕迁居孔氏,是为了大明,不是为了朕的私欲。”
“朕也想安安稳稳当个皇帝,眼不见为净,反正山东那么远,朕也看不到,朕也想留个好名声,让后世奉为圣君、贤君。”
“但是,朕的江山得传下去啊,大明国祚得传承啊。”
“朕不做,谁来做啊?”
“朕不背负骂名,谁来背负?”
“朕不怕骂名、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只要江山好了,让老百姓能吃饱饭,国泰民安,朕就知足了!”
“哪怕后世,朕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和历朝历代的昏君并列,朕也无怨无悔。”
“诸卿,扪心自问,朕做的哪件事,为的是自己的私欲?”
“没有!”
“朕敢对着列祖列宗发誓,朕所做的,都是为大明好的事!为国祚传承的大好事!”
“朕不是诉苦,是跟诸卿说说心里话。”
“大明好了,朕才好,诸卿才好,要分清楚主次、分清楚矛盾,别被眼前那点蝇头小利给蒙蔽了。”
“都是在金銮殿上的朝臣,都是人精,朕就叮嘱一句,凡事多动动脑子,脑子长在脖子上,不是顶着玩的,是让你思考的!”
“罢了,都起来吧。”
朱祁钰长叹口气,意兴阑珊。
做事的皇帝,多为昏君暴君;而垂拱而治的,必是千古贤君。
奉天殿上气氛诡异。
“接着议事。”
朱祁钰道:“昨天朕和耿九畴商议了,由内帑出钱,购买桑树苗、蚕苗、果树苗,送给京畿百姓,再要将京畿荒田收拢起来,暂时做皇庄,种植些棉花,空地则种树……”
“陛下,此皇庄,是以前的皇庄吗?”白圭刚刚上任,直言不讳地问。
“朕打算招流民,先种一年,明年便将土地分给他们,朕之前就说过了,皇家不设皇庄。”
朱祁钰道:“永乐朝设皇庄,一是为了封赏功臣;二是为了收拢撂荒的良田。”
“朕没有农庄,确实没法封赏功臣。”
“甚至,朕赐的爵位,都没赐下土地,因为朕手里没有,倘若赐下土地,就是强占百姓的土地,把好好的百姓逼成佃户,朕不愿意这样做。”
“所以呢,朕打算在漠北划分牧场,分封给功臣。”
“一来,有利于京师控制漠北,不让其自立。”
“二来,朕确实没有土地可分了。”
百官狂翻白眼,您绝对是最抠儿的皇帝,没有之一。
“但是。”
朱祁钰话锋一转:“未来,朕会将皇家商行的股份,分给有爵位的功臣。”
“你们还别小瞧皇家商行,有朕撑腰,你们想想,这商行前景如何?”
“再过一段日子,天下商贾也要入京了。”
“京中商业繁荣起来,指日可待。”
“罢了,朕不多说,你们自己品鉴吧。”
朱祁钰说话半截。
勋臣们都百爪挠心,皇帝真能给他们好处?
又觉得不太现实,皇帝多抠儿啊,好处肯给,但得用功劳换。
“陛下打算从哪里采购桑苗?”朱英身材魁梧,声音很有磁性。
“朱侍郎有什么意见?”
“回禀陛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微臣担心,从外地引进的桑苗,未必适合京畿水土。”朱英如实道。
“朕还真没想到此节。”
朱祁钰道:“正好,此事便由你们农业局负责,用多少钱,向内帑报账,内帑出。”
“微臣领旨。”
朱英又道:“陛下,微臣以为只种桑树未免有些单调,也可在京师道路上,栽种一些杨树、槐树、柳树等等,不许百姓砍伐。”
“这个提议好,不止在京中街道上种。”
“去城外也种上,京中此类树木繁多,栽种方便,用不了多少钱,经济实惠。”
“这次不加夫役给百姓,中枢出钱,栽种一棵树,便给一个铜板。”
“算朕这个皇帝,给京畿百姓一点好处。”
朱祁钰好不容易出血了。
“陛下圣明!”朱英跪拜。
“朱英,农业局缺人,去举人里面挑,农业局主要和农业打交道,用不上进士那般高深的学问,用举人绰绰有余。”
朱祁钰道:“国朝养士百年,举人层出不穷,不上不下的。”
“也省着他们在家里闲得蛋疼,满嘴胡说,给家里惹是生非。”
“就去农业局,为朝堂效一份力。”
朱祁钰让人纪录下来。
“陛下,举人尚且要考进士,微臣担心举人未必愿意入民间做些苦活。”朱英先诉苦。
“哼,他们还以为自己多高贵呢?”
朱祁钰冷笑:“随便挑,看上谁直接招来,不同意就褫夺举人功名,回家种田去,在农业局里不听使唤的,朕派个太监驻守,直接杖责,不听话的就打!打死为止!”
朝堂百官一阵牙碜,宦官干政,是王朝大害!
不过,也都看出来皇帝对农业局的重视。
“陛下,农业乃国朝之根本,任何疏忽都不准有!”
耿九畴走上一步道:“打若不管用,便拿刀杀!”
“准了!”
“陛下,俸禄如何算?”耿九畴又问。
朱祁钰皱眉:“为国朝办事,却处处想着钱,读的什么圣贤书啊?”
百官万分尴尬。
您刚说完,读书是为了攫取权力,到花钱的时候,您又耍赖了。
您就抠门吧。
“若不给俸禄,这些举人指不定心里怎么骂朕呢?骂了也就骂了。”
“他们说不定会强抢百姓家资,或者贪污、破坏树苗,给朕找不痛快。”
“这才是人心。”
朱祁钰叹了口气:“钱得给啊,但该给多少呢?”
“陛下,要不就按照从九品给吧。”耿九畴小声道。
“又是一笔开支。”
朱祁钰有点心疼了:“给发宝钞吧。”
您还不如说不给呢!
宝钞擦屁股都嫌硬,发下去还不如不发呢。
“再加点米粮,填饱肚子就好了。”
“区区举人,给他们条活路,已经算是天恩浩荡了!”
“再挑三拣四的,直接处死了干净!”
“天下什么都缺,就不缺读书人!”
朱祁钰不情愿道:“朱英,你盯死了,谁敢不卖力、中饱私囊者,一律剥皮揎草!”
“宫中还有会这手艺的太监,朕派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