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京城,鸡飞狗跳。
巡捕营全员出动,鞭打京中僧道。
这年代的百姓娱乐活动不多,今晚热闹却不少,看着那些高僧、道士被拉出庙观鞭打。
信徒不忍直视,暗骂作孽。
不信僧道的,围观吃瓜,津津有味。
京中鸡飞狗跳,朱祁钰睡得安稳。
早起运动后,开始用早膳。
运动了两个月有余,身体越来越好,他开始提石锁,连提十次,尚且不累,过犹不及,并不多练。
每日服药、用药膳,精力大大提高,每日早朝、批阅奏章,超强度工作近五个时辰,并未感到特别疲劳。
饭量也大大增加,尚食局、太医院每日精心给他准备的饭菜,谈不上好吃,但以营养为主,他也不挑食,全部吃光,身体肉眼可见的康健。
当然了,这也归功于戒.瑟。
在太监服侍下,换了龙袍,坐上御辇上朝。
路上,怀恩给他读《左传》注释。
他没工夫看,就用运动、用膳、路上的时间,让太监读,每天他要读的书,都由太监读。
如《左传》,是由侍讲学士写好的注释,正常应该由侍讲学士进宫讲学。
奈何,皇帝没有时间,经筵讲学一拖再拖,干脆,让侍讲学士写好了,交给太监,由太监在皇帝休息间隙时,读给他听。
只是有些不懂的地方,朱祁钰没法问,问了太监也不懂。
好在怀恩心细,善于察言观色,知道皇爷哪里不懂,便及时记下来,抄写给侍讲学士,由侍讲学士写好后,明日怀恩再给解读。
皇帝读的书非常杂,除了他想读的,就是侍讲学士安排好的,写好注释便交给宫中。
进了奉天殿。
朱祁钰走上丹陛,坐在龙椅上:“平身吧。”
“范广给朕上的密奏,他正在河套上!”
朱祁钰率先开口:“听得朕心驰神往,也想去河套上,想站在贺兰山上登高望远!”
“把地图呈上来。”
“朕打算在这,重建包头城,在这,重建五原城!”
“再扩修银川坚城,在河套中间,范广清理牧民后,重建夏州。”
“沿途多修堡垒,百姓农闲时住在堡垒内,农忙时耕种、放牧。”
“河套暂时由中枢直管,朕亲自来管。”
“诸卿怎么看?”
百官围着地图看,发现包头和五原,都在河套之外,如两个犄角一般。
皇帝太贪心了,得了河套还不知足,却在河外建城,靡费更多。
“陛下,反正都建了两座大城,干脆在此,重建云中城。”
胡濙指着准格尔旗的地带。
此地毗邻山西,和包头、五原,形成三个点,包裹整个河套。
“云中名字好,秦始皇设云中郡,今天朕收回此地,便设云中城,圆了祖龙之心!”
朱祁钰颔首:“沿着河套,建大城,再以堡垒、墩台,彼此为哨,相互呼应,便如铜墙铁壁一般,瓦剌打不进来的!”
您就折腾吧!
早晚自己放弃!
连牧民都看不上的地方,您想想,差到啥地步。
“诸卿,靡费不必担心,都由内帑承担。”朱祁钰就是壕。
群臣翻白眼,那是您的钱吗?
晋商千年积蓄,都让您撒河套、宣镇去了。
也对,难怪您不心疼,心疼的是晋商啊,这几天,布政司门前,天天有商贾哭诉。
“陛下,在河套放牧的牧民,您是想同化,还是杀掉?”胡濙忽然问。
“男人杀了,女人留下。”朱祁钰不假思索回答。
“这些牧民,在此繁衍生息上百年,您若行厉法,恐怕后患无穷,难不成范广永远驻扎在河套吗?”
“老太傅有什么妙策,就快些说吧。”
胡濙回禀道:“一手刀子,一手安抚,同化牧民,为我所用。”
“您想想,新搬迁过去的汉民,以及收拢的关西七卫,懂得放牧吗?懂得本地气候吗?懂得耕种吗?”
“与其慢慢摸索,不如用现有的经验。”
“老臣想过了,能沦落在此放牧的牧民,多是弱小的部族,不如我们同化吸收,充作汉人丁口。”
化胡为汉,这是历朝历代一直在做的事情。
“老太傅,范广密奏中说,鄂尔多斯部,从漠北南移,有心入河套放牧。”
朱祁钰忽然想起来,密奏上还有这样一条。
“鄂尔多斯部?可是蒙古‘八白室’的后裔?”
王伟最近在通读蒙古史,知道这个鄂尔多斯部,是守卫成吉思汗陵寝卫队的后人,乃是蒙古万户。
朱祁钰不知道,就是范广提了一嘴。
胡濙却点点头:“蒙古衰微后,鄂尔多斯部北移,如今怕是草原上一片血海,瓦剌、鞑靼都陷入内斗,所以鄂尔多斯想南移,进入河套生存。”
“陛下,范广密报中,可有说鄂尔多斯人,是主动联络,还是我方探马得知的情报?”
“没有细说,只是带了一嘴。”朱祁钰让人去取密奏,给胡濙看。
胡濙沉吟半晌,才道:“陛下,倘若鄂尔多斯愿意内附,大明便应承下来,允其在河套放牧。”
“老太傅,我们的地盘,凭什么给蒙人放牧?”王伟皱眉。
“那汉民,可愿意移民河套呢?”胡濙反问他。
“朝堂若是强征,移民百万都可以。”王伟冷硬道。
他是个大汉主义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和于谦一模一样。
胡濙却不生气,笑眯眯道:“汉,之所以强,是因为兼容并蓄,汉文化的伟大,在于包容!”
“汉人是从何而来的?”
“是三皇五帝、夏商西周一脉相承而来,又化胡为汉,扩大汉人族群、扩大汉人生存领域,以文字、文化、文明产生的认同感,才有了汉!”
“而非血脉。”
“汉文化的勃勃生命力,在于吸收。”
“汉语是浑然天成的吗?并不,是不断发展、吸收来的。”
“从汉武帝开丝绸之路起,便不断翻译西番文化,从中看西番的历史、学习西番的文化,然后合并进入汉文化当中。”
“传承至今,又有胡人文化、有夷人文化,全被吸收成了汉文化!”
“汉人,一次次亡天下,为何一次次重建华夏?”
“五胡乱华,如今可还有五胡?多少五胡被同化成了汉人?”
“辽金元坐天下,才过去多少年,如今可还有契丹人?女真人?蒙人有多少人被汉化?我朝便有多少蒙人效力?”
胡濙笑道:“泱泱大明,还怕汉化不了一个小小的蒙古部落?”
“不消三十年,鄂尔多斯部,个个穿汉衣,说汉语,谁都分不出来,他们是汉人,还是蒙人!”
“你们在算算,蒙人有多少人,汉人又有多少人?”
“把蒙人,放进汉人里面,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
“陛下,诸君,若能同化,何必要打仗啊?”
胡濙笑道:“只要他们敢来,咱们就安置,用不了多少年,河套人丁繁茂,都是自愿认同自己是汉人的汉人!”
这一番话,惹得朝堂上不断点头。
连朱祁钰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王伟深深一礼:“老太傅格局、用心之深,下官敬佩。”
“安置三年后,就让他们改汉姓。”
“再让彼此通婚,让汉人娶他们的女人,让他们的男人,娶汉女。”
“不消三十年,这蒙人部落呀,就消融于水了。”
胡濙笑道:“倘若还有蒙人部族,愿意南迁,咱们都一并接收了。”
“河套安置不下,便往宁夏、甘肃安置,安置满了,就往陕西、山西安置!”
“咱们汉家江山,就是地大物博,来多少人,都装得下!”
“何况,陛下还要收回漠北呢,这些人,可都是咱们纵横漠北的先驱啊,有了他们还担心找不到路吗?”
朝堂上下全部点头。
“老成谋国,哈哈哈!”
“就按照老太傅说的办!”
朱祁钰扬起笑脸:“不止对蒙人,对诸苗、西域人、朝鲜人、女真人,皆行此办法!”
“愿意投降过来的,一并接纳,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咱们大明地大物博,再装个一万万人都装得下!”
“进来了,就别想逃了,全都变成汉人!”
“区区三十年,朕等得!朝堂也等得!”
“翰林,将老太傅句句真言誊写好了,交给原杰,带去河套,就按照这个策略办!”
“再传旨给范广,不要驱逐牧民了,留下来,同化掉!”
“老太傅策略虽好,但是陛下,如今天下承平,汉女未必愿意嫁给胡人!”
耿九畴出班,道:“微臣掌管户部,对民间嫁娶略有耳闻。”
“如今盛世,民间女子普遍追求高嫁,宁愿去富户家为妾,也不愿意做农户家的嫡妻。”
“最近,微臣查阅黄册,发现个奇怪的事。”
“男女丁口比例持平,甚至女子稍多。”
“但是,很多男子却讨不到媳妇。”
“微臣询问了户部主事才知道。”
“一家女百家求,女子到了适婚年纪,媒婆踩破了她家的门槛儿。”
“但是女儿家并不愿意平嫁,都在追求高嫁。”
“微臣得知,宛平县的富户,家中都有妻妾上百人。”
“父亲妻妾多,儿子妻妾更多,导致父子在家比妻妾的数量,何其可笑。”
“连京畿都尚且如此,何况地方了?”
“陛下,老太傅的策略虽好,”
“微臣担心,恐怕很难找到适龄女子。”
“尤其是嫁给胡人,胡人的习气与中原人不一样,他们逐草而居,陋习极多,连吾等皆视为禽兽。”
“中原的女儿家,恐怕都不愿意下嫁。”
耿九畴深深一礼。
朱祁钰嗤笑:“富户过得比朕都舒服啊,朕这后宫里,才两个人啊。”
“耿九畴说的对,但女子不是问题。”
“朕打算将朝鲜女人,多多引入中原,嫁给中原男子,到时候再选出一部分,嫁给胡人也可。”
“倒是民间的风气,朝堂要多多注意啊。”
“大明虽然蒸蒸日上,但丁口永远是缺少的,必须多多生孩子才行。”
“没有孩子,大明哪有什么希望?”
“难道朕带着一群老头、老太太,开创盛世吗?”
“传旨,依太祖制,无官无爵者,不许纳妾,纳妾者,一律发还原家,家中婢女、仆人数量严格控制,不许超过四人!”
朱祁钰冷冷道:“一经发现,本人锤杀,三族不许科举;犯两次者,举族流放边关;三次者,诛族。”
“官吏包庇者,同罪!”
完了!
皇帝又要祸害富户了!
他是冲着人家妻妾多去的吗?肯定是钱财啊!
皇帝钻钱眼儿里了!
不过,这种风气确实应该管管了,若适龄女子,都跑去当富户的妾室了,民间如何繁齿人丁?
社会风气完全败坏了,如何创造圣贤书中的大同世界?
“陛下圣明!”朝堂上叩拜。
“诸卿,说到嫁娶,朕也有心体谅天下百官。”
“朕也知道,大明俸禄很低,朕这个主子,也没给你们谋些福利,反而处处苛责尔等,动不动就罚,动不动就杀。”
“朕这心里呀,也过意不去。”
“所以呢,朕打算做一件有利于你们的大好事。”
“户部,把天下百官,丧妻未续弦的名单,呈上来。”
“伱们也知道,这宫中啊,打发出去一批宫女儿,朕挑一些颜色好的、会体贴人的、会伺候人的,嫁给你们!”
“都是在宫中伺候过的,必然家世清白,人品信得过,长相更是万中无一。”
“朕亲自赐婚,让你们下值之后,也有个体贴人等在家里,在身边伺候着,也能安心为朝堂办事。”
朱祁钰笑着说。
朝堂上却全都倒吸口冷气。
皇帝这是把密探,安插在他们身边啊!
如今,他们上朝的路,都被戒严,说的话,都被汇总到宫中。
甚至,青.楼营业,又是皇帝监听天下的地方。
现在,要往他们枕边塞人了!
哪怕他们几时几刻放了个屁,估计皇帝都知道了吧!
比太祖更甚!
“诸卿,意下如何?”朱祁钰问。
“陛下关怀百官之心,微臣切身体会到了,谢陛下天恩!”耿九畴率先叩拜。
百官跟着叩拜。
心里琢磨着,若是没续弦的,立刻续弦,可不能让皇帝的手,伸进后院来。
“诸卿放心,这些宫女儿无甚家财,但宫中给补贴一笔嫁妆。”
“不至于入了门,被婆家低看一眼。”
“那也有损天家威严不是?”
朱祁钰笑着说:“家中有嫡妻的,也挑一个宫女儿回去。”
“都是颜色好的,尚且年轻,你们努努力,没准来年抱个大胖小子。”
“以后也好为国效力才是嘛。”
朝臣一听,这是谁也躲不过去啊!
一网打尽!
论狠,还得看皇帝。
胡濙指了指自己:“老臣这年纪,就没必要了吧?”
“哈哈,老太傅,那些宫女儿给您当孙女还差不多大,如何当您的妾室?”
朱祁钰笑道:“朕可不是供养不起这些宫女,像踢皮球似的踢给你们。”
“只是朕也想为诸卿做一点什么。”
“岁数大的,朕就不强塞人了,岁数尚可的,都领回去一个。”
“家中有悍妻的,也不必担心,朕给你们撑腰,绵延子嗣,乃是天伦,谁敢不许?”
您就别解释了!
就是想监听我们,说得这么好听干什么呢!
“耿九畴,天黑前把名单送进宫中,朕让宫女儿们挑官员,这宫中出去的,可不能受了委屈,朕给撑腰着呢。”
这可坏了伦常了!
女子怎么能挑男子呢?天地乾坤如何颠倒?
可是,皇帝这是在给宫女撑腰呢,进了官邸,那就得端起大妇的架势来,得镇住场子。
朱祁钰才给她们撑腰,省着进了后院,被人往旮旯一塞,他的苦心不就白费了嘛。
皇帝,坏着呢。
“微臣遵旨!”耿九畴不敢怠慢。
朝臣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到了家里,女人能翻起多大风浪?找个老妈子,好好治她们,说不定还能让她们叛变,汇报给宫中假情报呢。
看谁心眼多。
朱祁钰心情不错。
“陛下,昨晚巡捕营无故鞭打僧道,僧道遭受无妄之灾,心中多有不服,微臣请陛下责罚巡捕营,给僧道一个交代!”太常寺寺卿习嘉言,谏言道。
“无故?”
朱祁钰盯着他半晌,幽幽道:“这个词儿用得好,习嘉言,谁告诉你是无故的?”
“是、是庙观主持去太常寺哭诉,微臣才在早朝上提出来。”习嘉言先把自己摘干净。
“哪些主持啊?”朱祁钰又问。
习嘉言立刻说出几个名字。
“哼,倒是会猫哭耗子假慈悲,褫夺这几个人度牒,勒令还俗!”
朱祁钰冷冰冰道:“你,习嘉言,不问事由,便到早朝上质问于朕,怎么?朕是给你答疑解惑的吗?”
“拖出去,抽二十鞭子,长长记性!”
习嘉言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心里把庙观主持骂翻了天了。
皇帝是故意的,打了他,他就得去报复,报复谁呢?自然是欺骗他的僧道。
“诸卿,知道朕昨晚,为何派人鞭打僧道吗?”
朱祁钰环视一周,道:“隆善寺主持慧静,私自勾连天师道天师张元吉,密谋诡事,蝇营狗苟!”
“上个月,朕便诏令张元吉入京,可这个张元吉,和宁藩勾勾搭搭,视朕的圣旨如废纸!”
“千催万催,好不容易踏上入京之路了,他给朝堂上的奏疏,写着他刚过湖广!”
“结果呢?他人出现在京城,又偷偷摸摸和诸多僧道勾连,他要干什么?”
“是要支持宁藩,造反谋逆吗?”
“当年太宗皇帝,承诺和宁藩共天下,怎么?现在想跟朕讨要来了?”
朝堂上窃窃私语。
听到皇帝最后一句话,吓得都跪在地上,朱祁钰让他们起来。
“来人,把张元吉带上来!”朱祁钰寒着脸。
在京畿,没人能逃过的手掌心。
除非,这个人死了。
很快,一个身穿道袍的人,被两个太监带上来。
一个太监一脚踹在他的腿弯上,张元吉跪在地上:“天师道张元吉,拜见陛下!”
“你还认得朕啊!朕以为,你已经向朱奠培行叩拜大礼了呢?”朱祁钰怪笑。
“贫道不敢,贫道绝无谋逆之心,请陛下恕罪啊!”张元吉不停磕头。
“没有谋逆之心,为何假传消息,私自入京啊?”
“为何勾连僧道,抵抗巡捕营呢?”
“为什么你和宁藩,蝇营狗苟?”
“来,你告诉朕,你对朕是不是忠心的?”
朱祁钰问他。
“贫道对陛下忠心耿耿!”张元吉快要哭出来了。
“但朕不信啊!”
朱祁钰问:“你该怎么证明呢?”
“这、这……”
张元吉也懵了,他却是心有叵测,但不是密谋造反,而是希望靠僧道的力量,挽救朝天观,救救天师道。
他和宁王朱奠培走得近,也是想寻求宁王的帮助。
不想,皇帝竟然怀疑他密谋藩王造反!
这可怎么解释得清楚啊!
最重要的是,天师道确确实实支持了太上皇!
他只是两头xià • zhù,天下人都是这么做的,只想保住自己的富贵罢了,结果两头都不讨好。
“陛下,请听贫道解释!”
张元吉迅速整理词汇,刚要长篇大论的解释。
但朱祁钰摆摆手:“朕不听解释,朕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对朕忠心的!”
“是,是啊陛下!”
“那怎么证明?”
朱祁钰脸色一寒:“你以为,忠心就是嘴上说两句,就是真忠心了?”
“嗯?当朕是傻子?还是你是傻子啊?”
“你说朕就信?”
“朕让你证明,对朕的忠心。”
我说了你不信,那怎么证明啊?
张元吉满脸懵,总不能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一看吧?
“证明!”朱祁钰道。
“陛下,此举未免强人所难……”
啪!
张元吉话没说完,朱祁钰拿起一沓奏章丢下来,厉喝:“强人所难?”
“你帮助太上皇夺门的时候,可有想过,强朕所难呢?”
“你和宁藩勾勾搭搭的时候,可有想过,朕难不难啊?”
“你表面报与朝堂,说在湖广的时候,人却出现在京城,可有想过,朕会怎么想呢?”
“你满嘴胡言乱语!”
“到了朝堂上,倒是把脏水往朕的头上泼?”
“强人所难,你是人吗?”
“来人,把他的心剖出来,朕要看看,他的心,到底是对谁是忠的!”
朱祁钰暴怒。
张元吉吓傻了:“陛下,不、不能剖心啊,剖了心,贫道就、就死了!”
“你不是仙人吗?区区一颗心而已,怎么会死呢?”
朱祁钰冷笑:“朕读过天师道的记载,你出生时,母尝昼寝,梦神人履金龟下降,觉而有娠,十有五月而生。”
“说的是你吧?你是金龟和你母亲生下来的,十五个月才出生。”
“既然是龟,没了心脏也会活着!”
“倘若你死了,那么你们天师道就是骗人的!”
“骗朕的!骗皇族的!”
朱祁钰语气一缓:“张元吉,朕尚且只是天子,你们天师道却是苍天的老师,你是朕父皇的老师啊!”
“比朕大了不知道多少级呢!”
“在朝堂上,可还有帝师?”
“老太傅,您是帝师吗?”朱祁钰开始拖人下水了。
胡濙就知道,皇帝不是要处理一个小小的张元吉。
而是要动天师道!
甚至,天下宗.教!
“老臣不配教导天子。”胡濙躬身道。
“连朝堂上资格最老、朕最敬爱的、先帝钦命的托孤大臣,都不配称之为帝师。”
“你算个什么东西?”
“张元吉,若你剖了心不死,朕认了你这个帝师的存在!”
“倘若你死了,朕就让你天师道陪葬!”
轰!
张元吉脑子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人,剖了心,怎么会不死呢?
天师道,这个名字确实犯了忌讳!
但太祖、太宗皇帝,都没勒令更改,怎么到了您这,就不行了呢?
说不行也可以,大不了就让我们改了,改了就完了呗!
您非要shā • rén?
“陛下,天师道愿意改名,改名,求求您高抬贵手,饶天师道道众一条性命!”
张元吉除了磕头求饶,还能做什么?
至于自己的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必须保住天师道!
“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朱祁钰冷笑:“堂堂天师道,天下道门执牛耳者,道学宗师,怎么连剖心都怕呢!”
“若是被你的那些信徒看见,还会相信你吗?天师!”
张元吉磕头如捣蒜:“贫道不敢称天师,不配成为天师!”
“您是天子,贫道是您的仆人!”
“求您宽恕天师道之错!”
“这就改名,叫、叫正一道!”
这天师,反应倒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