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奏章,朱祁钰的好心情登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几次瓦剌骑兵袭扰,损失高达几万两银子。
“你就为这事找朕?”朱祁钰脸色绷起来。
“陛下,这未尝不是好事呀!”
张凤笑道:“您又击退了瓦剌来袭,这可是功业呀。”
朱祁钰皱眉,弄虚作假给谁看呢?
朕缺那点功业?
“陛下,您不是想怀柔关西七卫嘛?”
“这不是机会嘛。”
“关西七卫被大明打劫,被瓦剌欺负得惶惶不可终日。”
“我大明正好可以借机,派出使节出使关西七卫,夸大功绩,怀柔其民。”
张凤这一说。
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垂涎关西七卫的土地,张凤则垂涎关西七卫的人口,把他们安置在河套,河套有了人力,建设省钱又省力。
“张凤呀张凤,你也变坏了!”
朱祁钰哈哈大笑:“不过,身为内阁次辅,你就该变坏!变得好!是大明之福啊,哈哈哈!”
张凤抿嘴而乐。
“那以甘肃镇的能力,能收回关西七卫的土地吗?”朱祁钰又问。
“啊?”张凤愣住了,我啥时候让你收其领土了?
知道皇帝会错意了,登时笑道:“陛下,您也说了,等您寻到能在贫瘠土地上种出来的农作物,再将疆域向外推进。”
“关西七卫的精华是人,而非土地。”
“毕竟国朝的首都没建在西安,无须担心西部边陲的安危。”
“当务之急是怀柔关西诸番的百姓。”
朱祁钰被噎得够呛。
“张凤啊张凤。”
朱祁钰苦笑:“罢了,朕这就传旨给寇深,让他派人接洽关西七卫,若有部落愿意内附的,就安置在甘肃。”
张凤笑了起来:“陛下,若安置在甘肃镇,那么西番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会真正归心的。”
“若安置在千里之外的河套,西番可就任咱们拿捏了。”
“虽说前期安置会麻烦些,但为长远计,安置在河套,对国朝利益最大。”
以前没看出来,张凤也有八百个心眼子。
“就依你说的!”
朱祁钰对这个策略很满意:“估计寇深会写奏章跟朕抱怨,唉,朕受了吧。”
张凤暗笑。
咔嚓!
天边一道惊雷落下,起风了。
“真的要下雨了!”
张凤哽咽道:“庄稼旱了二十多天,希望这场雨大些,把庄稼浇透!”
“朕已经让农业局,拿出储具,接雨水,春雨贵如油,不能浪费呀。”朱祁钰道。
“陛下心怀天下,乃黎民百姓之福!”张凤深深一拜。
“张凤,你是有本事的人,在朕手上,朕让你做夏原吉一样的名臣,名留青史。”
“微臣谢陛下天恩!”张凤跪在地上磕头。
风越来越大,雷电闪烁。
“好了,你快些出宫吧,这雨马上就来了。”朱祁钰在告诉他,只有朕活着,才能给你施展才华的舞台。
张凤显然是听懂了。
张凤刚刚出宫,就落下了雨点。
“皇爷,请回宫吧,若浇坏了身子,可是了不得的事呀。”冯孝满脸焦急。
这段日子天气闷热,他恨不得在雨里泡一会。
但还是依言进了殿。
冯孝却劝他泡个热水澡,省着着凉。
朱祁钰受不了他唠叨,便去沐浴。
外面电闪雷鸣,大雨瓢泼。
京师中一片欢腾声。
久旱逢甘霖,这段日子最闹心的是农人,终于盼来雨水了,田里的庄稼终于有救了。
“冯孝,还在下吗?”沐浴后,朱祁钰在处置奏章。
“回皇爷,还在下。”
“好,太好了!”
朱祁钰神情雀跃:“多掌灯,光线有些昏暗,朕把这几个奏章看完,便安枕了。”
安枕时,朱祁钰走到门口,看着瓢泼的大雨,脸上露出雀跃的笑容。
“这回可把庄稼浇透了。”
朱祁钰满脸笑容:“看来收成还有救啊。”
可是,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好似一夜未停。
朱祁钰早起醒来时,听到外面还有雨声:“冯孝,还在下吗?”
“回皇爷,还在下,下了整整一夜了。”冯孝脸上浮现担忧。
“雨势大不大?”
朱祁钰披上衣服,走到殿门口去看,殿门稍微咧开一个缝,伸出手去,豆粒大的雨点打在手上。
“这么大?下几个时辰了?”
冯孝掐手指头算算:“大概六个时辰了。”
清早的好心情,登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朱祁钰看了眼天空,乌云层层密布,不像是要停下的样子。
“上朝吧。”
他锻炼后用膳,可外面的雨势,没有小下来的意思。
天气好似和大明开个玩笑。
前二十天,几个省的百姓都在盼,快点下雨吧。
结果终于下了,却不停啊。
顶着雨进入奉天殿。
群臣撑伞,披着蓑衣陆陆续续进殿。
“陛下,这雨势没有停的意思啊!”
张凤满脸担忧:“大旱后,万一大涝,怕是会有大疫啊!”
“闭上你的乌鸦嘴!”胡濙瞪了他一眼。
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慢吞吞地走进殿内。
“老太傅,您怎么看?”朱祁钰也担心,万一这大雨下个几天,庄稼就彻底玩完了。
“回陛下,老臣不懂天象,但依多年的经验,这雨势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停了。”胡濙报以苦笑。
完了!
春天种下的秧苗,这回都泡汤了。
“这老天,和朕开了个玩笑啊!”
朱祁钰长叹口气:“年初的时候,朕满打满算,想让边境军户,穿上棉衣,抢着种下棉花。”
“又给百姓树苗,希望增加百姓收入,保护水土。”
“如今看来,全都打水漂了。”
“树苗就算没旱死,也被大雨浇死了。”
“棉花更别想了,地里的秧苗肯定被这大雨冲垮了。”
“重中之重是粮食啊!”
“等这大雨过去,还能种什么?能补救一波?”
朱祁钰没工夫抱怨。
抱怨有什么用?
已经发生了,抱怨两句就能改变过去了?
不如想办法,如何弥补。
“回陛下,只能补种一茬豆子。”
胡濙低声道:“但前提雨得停啊,这雨要是下个几天,就算临时插一波豆秧,也会被大雨冲垮的。”
朱祁钰颔首:“种怕是不行了。”
“这场雨,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停了,会不会还下呢?”
“干脆出去买。”
叶盛却有不同的意见:“陛下,买粮食,撑得了一时,撑不住一年啊。”
“何况,田亩撂荒也不行,土地是需要养护的。”
“不如等雨停了,中枢派人下去,看看能种什么,就补种一批。”
“中枢免了今年的粮赋。”
“过了秋,受灾严重的地方,就酌情赈济,不能家家发粮食。”
叶盛的意思是,保障中枢粮食为主,酌情赈济,放弃一些该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