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就会像狗一样,对大明忠心了。”
于谦这几仗打完,一身凶气。
朱祁钰皱眉:“可毕竟他们投降了国朝,是大明官军,如何想杀便杀?”
“陛下不是想扩大疆域吗?”
于谦抚须笑道:“这些人就是最好的刀子!”
让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
最后把这些人消耗掉。
好狠的毒计啊!
“他们会愿意吗?”王竑皱眉问。
于谦看向王竑,冷笑道:“兵听将命,陛下下旨,谁敢不听命?”
“不听命就是造反,杀了便是!”
“而且,一味威服还不行,还要施恩。”
“那些鞑靼将领,只想在大明混个富贵。”
“只要咱们承诺他们权势,升他们的官。”
“为了富贵,他们可不会在乎兵卒的死活。”
于谦微微停顿,跪在地上:“既然陛下封于冕爵位,那便让于冕率领鞑靼军出关,兵进漠北,为陛下开疆拓土!”
于谦是真舍得啊。
带着一群刚刚归化不久的鞑靼人,去打鞑靼人的领地,于冕还能回来吗?
见朝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于谦哈哈大笑:“诸位,你们未免太高估鞑靼人了。”
“鞑靼人哪有什么家国观念呀!”
“鞑靼人最势利,只要对他们有好处的事情,莫说去杀同族,就是杀亲爹,他们都下得去手!”
“只要咱们大明是天下第一,国力强横,借鞑靼人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反!”
“于冕去了,只有战功,没有危险!”
真的吗?
朱祁钰觉得咋这么魔幻呢?
若漠北人这么好对付,土木堡是怎么败的?
“陛下!”
“今时不同往日了!”
于谦不得不解释:“如今咱们大明衰弱,远不如永乐朝,但漠北也没强盛到哪去。”
“这些年,漠北一直在打仗。”
“也先想称汗,攻伐各部,草原上一片血色。”
“后来也先被杀,草原上四分五裂,又陷入内战,鲜血染红了草原。哪怕漠北诸族再善战,部民也厌倦了战争。”
“而且常年征战,损耗实在太大了。”
“这才给了我们大明可乘之机,微臣才能侥幸胜利。”
“陛下。”
“如今的漠北,和永乐朝的大不一样了,哪怕是正统朝的瓦剌,也远远不如。”
“所以微臣才能战胜鞑靼人,不是微臣用兵如神,而是鞑靼兵衰弱,鞑靼各部争权夺利,已经到了白热化。”
“给了微臣各个击破的机会罢了。”
“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于谦叩拜。
若别人打了胜仗,肯定会吹嘘敌人有多强。
偏偏于谦,认为自己打胜仗是取巧而已,这才是真的强者。
一次运气好。
两次三次还是运气好吗?
于谦在削弱自己的战功,让皇帝好做。
“可于冕缺乏dú • lì领兵的经验。”
朱祁钰还是不放心于冕去。
万一于冕死在了漠北,他怎么跟于谦交代?
于谦可是定海神针啊。
万一儿子死了,他黑化了,怎么应对?
“陛下担忧甚是,邢国公,不如再请一位老持稳重的将领去漠北吧。”
胡濙也担心。
别看皇帝爱坑人,但封赏起来,绝对大方。
于谦这般大功,皇帝一口气封出去四个爵位,足见皇帝心诚,仍尚觉不足。
他家若倒向勋臣,他家必然人人封侯,他胡濙死后必然追赠王爵。
朱祁钰沉吟,得派个老将去。
虽然汉州都司有毛胜和李瑾,但三万鞑靼兵,可要管好了才行,于冕可去,但必须要保证绝对安全。
本心里,他是不希望于冕蹚这浑水的。
“陛下,不如请安远侯走一趟!”王竑开口。
安远侯是柳溥。
“可。”
朱祁钰决定把柳溥放出京,三万鞑靼兵,需要一个强势老将坐镇。
柳溥虽然打仗水平一般。
但老持稳重,总不至于把鞑靼兵给弄没了。
“老臣还有一个人选。”
胡濙忽然跪下:“陛下可还记得平定叶宗留的张楷吗?”
张楷是永乐二十二年进士。
其人文武全才,平定邓茂七、叶宗留造反,皆有战功,是个允文允武的人才。
但在景泰元年,因为奸佞污蔑,原主将他罢官了。
“升任张楷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随军去汉州都司,做汉州都司巡按使!”
朱祁钰果断决定:“再从今科进士中,挑一批人去汉州都司。”
“邢国公,您认为,是否该在这支鞑靼兵中掺入汉人?”
“陛下不可!”
于谦果断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军适合消耗掉。”
“还有孙尚书接纳的帖木儿骑兵,都该投放到战场上去,消耗掉。”
“我大明缴获无数牛羊马匹,想训练骑兵,可训练我汉人成军。”
“鞑靼人,终究非我族类。”
“就让于冕担任此军主将,多多提拔鞑靼人,由您赐下汉名,将三万人消耗到一万余人后,再打散了,充入各军,彻底汉化。”
于谦认真道:“届时,朝堂赐下几个指挥使,酬功于他们。等到了下一代,自然就成汉人了。”
朱祁钰颔首。
“就按邢国公说的办!”
朱祁钰却道:“但于冕太年轻了,让柳溥担任总兵,于冕做副总兵。”
就是说,送死让柳溥去,于冕不许死。
于谦翻个白眼。
您是真不把柳溥当个玩意儿啊。
“曹义,你来担任九门提督府提督。”
朱祁钰看向存在感很低的曹义,先赞扬曹义的功劳,才说正事:“为朕训练兵卒。”
“老臣谢陛下隆恩!”曹义叩谢。
“梁珤暂时协镇辽宁,暂不调入京中。”
“所以京中缺兵,朕从各镇抽调回来一批,正好由曹义你来练兵。”
“闲暇时候去讲武堂任教。”
朱祁钰看向于谦:“邢国公,你此战居功至伟,必然见解极为深刻。”
“也去讲武堂任教,将你的经验,传授给年轻人!”
“微臣领旨!”于谦是乐意调教新人。
又讨论了几件事。
朱祁钰站起来:“诸卿,晚上皆来乾清宫赴宴,朕这只铁公鸡,可不容易让你们一顿,都留着点肚子,来乾清宫把朕吃穷!”
朝臣哈哈大笑,气氛轻松。
下了朝,朱祁钰在勤政殿处置政务。
因为乾清宫正在准备晚宴。
大明由守转攻,开疆拓土。
边境不断有奏章送入宫中,毛胜、李瑾分兵,毛胜沿着汤河往北推,李瑾则往滦河方向行军,成果喜人。
各地不断将罪犯押送进入长城外。
一座座城池,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草原上。
王恕和李秉同心协力,沿着长城建城,然后修建棱堡,连成一片。
李秉还把善于建城的陈泰带了过来。
陈泰是建城高手,当初把也先弄得十分无语。
北京保卫战时,他丢了紫荆关,退守白羊口,也先白天攻城,他晚上修城,把也先气得跳脚。
辽宁省。
牛珍、顾荣率军出塞,拿下辽河套,筑城守卫。
各地士绅被迫拆分出一支,陆陆续续,迁入辽宁省。
江南的文人,也被强征入京。
河道上,每天都是人头攒动,无数人入京,进入漠北。
各条驰道都在修建,改善河道,沟通水运。
以前担心漠北诸族入京要道上,也开始勾连水系,完善交通。
梁珤驻守四平城,四平城继续开建。
吉林都司的治所暂时设在四平城。
有上百房的北孔,被拆出来七十房,进入汉州都司,每建一城,入驻一房。
被勒令出京的文人,也被安置在各城。
还有宗室,都被陆续安置。
这些文人,在江南是草,在京中是狗,到了漠北那都是宝,罪人可以死,宗室可以死,唯独文人一个都不能死。
汉州都司都指挥使王恕先入京拜见,皇帝嘱咐他很多,告诉他不必善待宗室,让宗室在长城外繁衍生息。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冯孝,两个月,三个妃嫔怀孕,以前你敢想吗?”朱祁钰放下奏章,在庭院里溜达。
冯孝不敢说话。
“朕都不敢想,朕有生之年,还会有孩子!”
朱祁钰冷笑:“朕一直以为,是自己身体有问题。”
“结果呢?”
“朕刚和他们达成协议,后宫就有动静了,真是有趣啊。”
朱祁钰也不想多说。
这种事不敢细想,细思极恐。
都说乾清宫有毒,住在乾清宫里的,都不孕不育。
结果呢?
他不还是有了孩子?
“冯孝,那个卢宣是你的人?”
噗通!
冯孝跪在地上:“是皇爷的人,奴婢不敢结党。”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方瑛上的奏章,里面说,卢宣家财很多呀,这个卢宣在广西十几年,没少赚啊,你收了多少?”
“奴婢家里只有五十万两银子,您是知道的!”冯孝不敢撒谎。
“朕逗逗你。”
“该收的就收,日子总要过得好些嘛。”
朱祁钰笑道:“朕已经下旨,让方瑛放了卢宣,他是你的人,让他回来跟着你吧。”
冯孝吃了一惊。
皇爷是最讨厌贪污的,据说卢宣家中搜出来价值四百二十万两的现银和东西!
420万两啊!
怎么就轻轻放过了呢?
朱祁钰歪头,看着他:“不明白?”
“奴婢愚钝。”
“他给方瑛的一张礼单很有意思啊,方瑛进献给朕,朕看完后,触目惊心。”
“朕都在想,该不该处置!”
朱祁钰目光阴鸷:“嗯……你打个招呼下去,卢宣不许死。”
冯孝明白了。
皇爷想用卢宣制衡方瑛。
方瑛握着十万大军,皇爷是睡不着觉的,所以和方瑛有仇的卢宣,就有了利用价值。
让卢宣给方瑛拖后腿,尤其不能让方瑛在广西结党。
万一来一出黄袍加身,该怎么剿?
“新建的三个都司,缺钱啊!”朱祁钰幽幽道。
“奴婢愿意贡献出全部家财!”冯孝心领神会。
“朕贪你那点钱?”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快起来吧,想办法把古玩字画变现就是。”
冯孝明白了!
这是让礼单上的人买呢!
卢宣送礼对象,都是宫中的太监。
太监不附庸风雅,都信佛敬道,把钱都往庙观里面砸,想图个余生心安,也想求一场来生富贵。
“按市场价出吧,你做主便是。”朱祁钰掉头进了勤政殿。
“奴婢遵旨!”
冯孝打算把钱,全都买进古玩字画。
然后,再卖给京中达官显贵,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他眼睛登时一亮。
晚上。
乾清宫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