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遵旨。”朝臣跪下。
而在广东。
欧信正在清扫罗定州。
他几乎每日都能收到朝堂封赏旨意。
他都习惯了。
和维嫉妒得眼珠子都蓝了,但他只得到一封恩赏圣旨,还只是赏了些财货。
他已经被方瑛调任做欧信的副手。
现在欧信到底什么官,谁也搞不清楚,因为朝中天天都有奏章升官。
欧信收到儿子欧镗的信件,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混小子……陛下君恩深重啊。”
报答皇帝的唯一办法,就是做出更大的功绩。
“出兵!”
欧信手中兵马近二十万。
扫平罗定州后,兵进高州府,推平土司。
雷州府和廉州府,已经被划入广西,而高州府被一切两半,东边归广东,西边归广西。
而广东布政使则上书朝堂。
认为这样划分后,广东面积锐减,不利于税收。
朝堂便把梧州府和平乐府划归广东。
梧州府南部的陆川、博白划给广西,方便广西控制雷州府。
就使得广东丢了块富庶的沿海地,多了块贫穷的山地。
所以广东官员上下不满。
对欧信的军粮补给,十分不上心。
导致欧信行军速度变慢。
“又不够吃了?”
欧信看了眼信宜城头:“他娘的,不给军队吃饱饭,难道让军队哗变吗?”
欧信晒得皮肤黝黑,光着膀子,和土人兵卒一起吃饭。
他没架子,还在学土话,土人兵卒比较敬爱他。
“大人,此事不宜大动干戈!”和维抓住欧信。
欧信拂开他:“你懂什么!”
“大人,咱们毕竟是广西兵,来了广东,自然要看人家脸色。”和维懂官场里的弯弯绕绕。
欧信也懂。
但是,他手下二十万大军啊。
从罗定州出来一路南行,又累又饿,都靠沿途城池补给。
在函口就没吃饱,到了怀乡也没吃饱,好不容易到了大城信宜,想吃顿饱的,结果送来的饭更少了。
难道信宜知县,就不怕这二十万大军哗变,打破了这个破县城吗?
“看什么脸色?”
“本官受两广总督节制,方总督下令让吾等清理广东。”
“为何广东官员不听话?”
欧信恼怒。
和维拽着他:“你小点声!”
“小声什么!”
“他们敢做,还不让本官说了?”
欧信目光森然地看了眼这破城池:“当兵的要是吃不饱,可就指不定干出点什么了!”
“我的祖宗啊!”
和维吓惨了:“攻打县城,就是造反!你疯了?”
“再压一压,说不定过了信宜,就有足够吃的了。”
“要不你先写信给方总督,等方总督回复,再说。”
若都是汉兵,吃不饱也就罢了。
偏偏这些都是土兵啊。
都是从各地收拢来的土兵,能让他们听话,就得让人家吃饱饭。
吃饱了还不好管呢。
你现在不让他们吃饱了,那就等着他们打破了城池,吃你们的血肉吧!
“等方总兵的信来了,你我都尸骨无存了!”
“半个月了,都吃不饱饭。”
“再压的话,都得死!”
“亲兵卫,跟本官走!”
和维还要劝,欧信推开他:“你在这里管着兵将,没本官命令,不许擅动,一旦本官传令,就全都听令!”
欧信愤然进入城池。
但在城门口,却被卫兵拦住了。
两个守城的官兵,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没有县尊大人的手令,尔等不行进城。”
“滚开!”欧信懒得和这些小喽啰纠缠。
官兵瞥了他一眼,冷笑两声。
嘭!
欧信一脚踹在一个官兵肚子上,直接把一个人踹飞出去。
然后一巴掌抽在另一个官兵的脸上!
“你、你要造反吗?”那官兵捂着脸惨叫。
欧信拿出腰牌:“认识字儿吗?你是哪个卫所的?告诉本官!”
腰牌上,写着广东参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两个官兵趴在地上。
他们两个傻了,知县大人不是说,这支大军是广西的兵吗?管不到广东吗?
可腰牌怎么是广东的?
还是参将!
参将上面是副将,副将什么是总兵,广东最大的武将就是总兵。
“领路!”
欧信收了腰牌,率军入城。
“大人去哪?”官兵赶紧磕头谢恩,站起来战战兢兢问。
“知县大人的府上。”
欧信还不信了,没地方说理了。
本官辛辛苦苦推平土司,尔等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拖后腿!
难道不知道,二十万土人,一旦造反,整个广东生灵涂炭吗?
有没有脑子?
本来他是广西参将,但今天早晨,方瑛调任他做广东参将,方便他清理广东。
而这广东本地官员,竟敢不听总督之令?
疯了?
两个官兵领着欧信到县衙。
过往的百姓,看见上千亲军入城,吓得纷纷回家。
府衙正在审案子。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
“你有罪。”
“对,就是你,就你有罪。”
“不要狡辩了。”
“就这么判了!”
知县十分不耐烦,随便指一个人,就说他有罪。
看见府衙门口一个人走进来。
啪!
重拍惊堂木,怒吼道:“何人敢闯公堂?”
堂下被判有罪的人,大呼冤枉,他是苦主啊,怎么自家被欺负了,自己还有罪了呢?
上哪说理去呀?
“你儿子要是不去找人家理论,能被打死吗?”
知县冷笑:“就是你儿子的罪,他已经死了,本官就不判他了,你代为服刑吧。”
那个行凶者都懵了,我没送礼呀,就这么偏袒我吗?
“知县大人就这般审案子吗?”欧信让亲兵在外,他孤身进入府衙内。
几个皂吏拿着杀威棒走过来。
“干什么?不认识这套官服吗?”欧信大怒。
他这身官府常年穿着征战,总弄一身血,洗了又洗,褪了颜色,实在看不出是官服来。
啪!
欧信扬手一个耳光打过去:“抬起廷杖干什么?”
“敢殴打朝廷命官?”
“形同造反,你不知道吗?”
那皂吏吃痛,看向知县。
皂吏是夫役,是从民间征召的,官府是不给发钱的。
当然了,报名者趋之若鹜,皂吏油水很大,都是托关系才能进来当皂吏的。
啪!
欧信又一个耳光过去:“看他干什么?”
“大胆狂徒,敢咆哮公堂?打骂差人?”
知县站起来:“把他拿下!”
皂吏听到命令,挥舞着廷杖砸过来。
欧信顺势一躲,抄手将廷杖攥在手里,反手一夺,廷杖瞬间离开那个皂吏的手掌。
他使劲一挥。
只听嘭的一声,那个皂吏脑袋开瓢。
欧信顺势一扫,打在皂吏腿上,皂吏们应声即倒。
“就这两下子?”
欧信把廷杖丢在地上,踩着一个又一个皂吏,走进公堂。
知县直接傻眼了,来人身上穿的好像是官袍?
因为褪色严重,暂时无法分辨。
“知县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欧信直接走上台阶,吓得知县连连后退:“本官若是没有亲自来这信宜,怕是别人跟本官说,本官还不信呢。”
他大喇喇坐在知县的位子上。
“你、你是何人?”知县也蠢。
“你连本官是何人都不知道,就敢克扣军饷,胆子不小啊!”欧信正襟危坐。
知县恍然:“你是那广西军头?”
“你广西军借道我广东。”
“我信宜供尔等吃喝,尔等不知回报也就罢了。”
“竟然騒扰公堂,窃据本县之位?”
“你、你要造反不成?”
知县恶人先告状。
“知县大人颠倒黑白的本事不怎么样嘛。”
欧信冷冷道:“没错,本官就是欧信,陛下钦封的昭毅将军,如何?”
“下来!”
知道是官儿,知县反而不怕了,指着欧信:“你乃武官,竟敢坐县尊之位,本县要参你一本!”
“本官乃陛下钦封的昭毅将军,正三品的武官!”
欧信问他:“你是几品?”
“本县乃文官,这府衙乃是文官管辖之内。”
“和你武官有甚关系?”
“和品级有甚关系?”
知县冷笑:“你欧信咆哮公堂,阻挠本县办案,还打伤皂吏,恐吓本官,更是枉坐这县尊之位,本县看你是要谋反!”
“伶牙俐齿,颠倒黑白!”
欧信懒得和他掰扯:“本官问你,为何不遵从方总督之命,配足军粮?”
“哼,欧将军才是颠倒黑白,我信宜县何曾没给贵军提供军粮了?”
“若是没有军粮,你们早就饿死了!”
“怎么还会跑到本县的县衙质问本县呢?”
知县冷笑:“本县看啊,是你欧将军克扣了军粮,反而把罪责栽到本县头上,真是可笑。”
欧信发现,自己嘴皮子笨,竟说不过他。
“哑口无言了,被本县说对了吧?”知县洋洋得意。
啪!
欧信站起来,扬手一个耳光,直接抽在他的脸上:“不要脸的东西,颠倒黑白!”
“你,你敢打本县?”
知县对着县丞说:“记下来,都记下来,本县要去御前告他一状!”
“还要去御前告状,好啊,去啊!”
欧信走下来,逼视着知县。
知县连连后退,碰到台阶,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二十万大军吃不饱肚子,会是什么下场?”欧信一把将这个知县提起来。
县衙内惊呼一声,县城、主簿、典史等作势要跑。
“谁也不许动!”
欧信厉喝:“来人,把县衙围起来!接管县城!任何人不许异动!”
“你、你、你疯了?”知县傻眼。
“本官在问你,知不知道二十万大军吃不饱肚子,是什么下场?”
欧信见知县目光呆滞,扬手两个耳光抽在他脸上:“回答本官!”
“不、不知道!”知县只觉得脸疼。
“你呢?知不知道?”欧信看向县丞。
县丞惊恐摇头。
“二十万大军会踏平你这座破县城!”
“你们,都得死!”
“整个广东,都会乱!寸草不生!知道吗?”
欧信厉喝。
知县傻乎乎问:“那你怎么会管不住他们呢?”
“都是蛮人,你他娘的给老子管一个!”
欧信把知县高高举起来,狠狠砸在地上:“他娘的,大明就是被你们这样的蛀虫给祸害坏了!”
“难道你们运送粮食的时候,没看看吗?”
“那些是明军吗?”
“是吗?”
“都是土人!”
“土人,你知道吗?”
“分不清五谷杂粮的废物!”
“还想去御前告本官?”
“本官就算把你们全杀光,陛下还会给本官撑腰,你信不信?”
欧信厉吼,活脱像个魔王。
知县被摔个半死,嘴里都是血:“你、你怎么这么霸道啊?你是广西的将,凭什么管到广东来了?”
欧信把腰牌拿出来:“看清楚,这是什么腰牌?”
广东参将?
知县脸色一变:“那、那又如何,你是武官,本县是文官,互不统属……”
欧信狠狠踩他一脚:“你他吗是蠢王八吗?”
“刀子卡你脖子上了,你他娘的还什么都不知道!”
“还问那他娘的是哪里的官!”
“什么文官武官!”
“都他娘的阎王殿的官!”
“蠢货!”
“槽!”
欧信爆炸了:“来人,给本官接管县城,去搜粮食!这些粮食都藏在哪了!”
“今天搜不到粮食,就把这些王八蛋都给本官煮了!”
“给大军解馋!”
知县这回害怕了:“不、不能搜!你没权力搜县城!没权力!”
欧信都被气乐了:“你这官儿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你是怎么躲过京察的?”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你是不是个弱智啊!卧槽!”
简直是九漏鱼,人语不懂。
“大人饶命啊!”
县丞急忙跪下:“大人,不能搜查啊,不能搜查!”
“为什么?”欧信不想搭理官场那些腌臜事,但大军嗷嗷待哺,他没办法。
“没有粮食,搜也搜不到粮食的,不要搜!”县丞满脸惊恐。
“总督大人调的粮,从广东各地调过来的,供应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粮食呢?”
欧信问。
县丞摇头:“下官不知道,下官不能说,不能说!”
欧信气乐了。
“你们没见过土人啊?”
“本官昨天剿的黄寮寨是不是土人啊?”
“他们疯起来,是什么样子!”
“你们不知道吗?”
“啊?”
“外面有二十万这样的人啊!你们是不是想死啊!”
欧信把县丞薅起来,左右开弓,往死里抽他。
县丞嚎啕大哭:“不能搜,不能搜!”
这时,手下来报,仓库空空如也,没有一粒粮食。
欧信变了颜色:“粮食呢?”
他之所以这么暴躁。
是因为他也压不住了,已经有半个月吃不饱饭了,从来到广东,几乎没吃过饱饭。
再这样下去,土人就要造反了。
土人反噬,他欧信第一个死,整个广东就都完了。
所以他冒着被撸掉官职的风险,发疯。
“粮食去哪了!”欧信爆吼。
所有人瑟瑟发抖。
欧信薅起主簿:“你管粮食,告诉本官,信宜的粮食去哪了!去哪了!”
主簿摇头。
“槽!”
欧信后退两步,抽出腰刀,直接一刀,把主簿脑袋劈下来。
“啊?”
知县躺在地上,被溅了一身血,满脸惊恐:“你、你敢杀朝廷命官?你真要造反?”
“造反你马拉个头!”
欧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说,粮食去哪了!”
他虽是参将,但绝对不能杀官的。
主簿是官,不是吏。
吏,也不是他能杀的。
只有朝堂之命,才能杀掉的。
欧信功劳再大,因为此事,怕是也要被装入囚车了。
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路乖乖入京服刑,另一条路,就是聚众这二十万大军造反。
“粮食呢!”
欧信把刀压在他的脖子上:“本官的耐心已经耗光了,本官要shā • rén了!说!”
“别别别,我说!”
知县惊恐道:“在黄老爷家里,黄老爷!”
“哪个黄老爷,在哪?”
欧信厉吼。
知县看得出来,欧信确实发疯了。
啪!
他用刀背狠狠磕知县的脑壳:“你他娘的能不能说清楚点!”
鲜血。
从知县的脑门上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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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