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全都赞同。
“邢国公提议甚好,就交给四夷馆通译吧。”
提起书籍,朱祁钰笑道:“诸卿都知道,书籍保存不易,华夏衣冠尚未断绝,主要就是还有这些藏书,证明我们还是汉人!”
“朕想在澹台,建立一座巨大的藏书阁!”
“将天下书籍,藏于澹台!”
“而且,还对外开放,允许天下人誊抄,学习!”
胡濙却要制止。
朝臣都觉得此举不行。
书籍何其珍贵,其实那些庸人可以阅览的?
“朕从不敝扫自珍,书籍是大明的瑰宝,也是全汉人的瑰宝!”
“朕能看,天下人也能看!”
“朕不希望,这些书籍永远是孤本,倘若再历经战火,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就叫澹台藏书阁!”
“对天下人开放!”
“允许抄录!”
“但不允许传于国外,谁敢将书籍传出国外者,诛十族!”
朝臣激动起来。
皇家藏书阁里的书籍,有非常多的孤本。
若能看一遍,都死而无憾了。
“诸卿,报纸办得就非常好。”
“尔等的才华不止在治政治国之上,在琴棋书画上,也博览众长,首屈一指。”
朱祁钰笑道:“朕支持尔等著书立说,朕希望诗词歌赋、戏曲、全都兴盛起来!”
“让我大明成为煌煌盛唐,绝美诗篇传于万世!”
传扬文教,这是好事。
古之圣人一直致力于此。
“臣等谢陛下天恩!”朝臣躬身下拜。
“朕再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写诗写词是高雅,但也是高雅的!”
“等朕有了闲暇时间,也要写几本流芳百世的。”
“诗词言简意赅,但故事性不如,朕还是喜欢听故事。”
“尔等都办了报,完全可以在报纸上发表。”
“若朕看得好了,直接封你们的官。”
“如何?”
都说华夏文化之渊源。
但仔细数一数古代,才有几本名著啊。
归根结底,明朝人以写为耻,鞑清更是大搞文.字.狱,不允许写。
这就导致了,瑰宝是有,但真的很少。
明朝进士,哪个不是学富五车之辈?
那种流传千古的,可以说是手到擒来,只要皇帝喜欢,会瞬间泛滥。
华夏文明在不停断层,远远不复汉唐之风。
朱祁钰想扶起大明的文化。
“,戏曲,朕都喜欢。”
“从宫中兴起,传于民间,甚于唐宋,可否?”
朱祁钰豪迈。
又讨论些琐事。
便下了朝。
刚进养心殿,朱祁钰就收到了覃礼出使朵思的奏章。
还有就是欧信请罪奏章。
“欧信糊涂啊!”
朱祁钰皱眉:“杀官是什么罪?他不知道吗?”
“哪怕是不入流的官,那也是官!”
“是你能杀的吗?谁给你权力杀官了?”
“做事不动脑子吗?飘了?”
“朕大力提拔武官,文官正在牟足了劲等着你们犯错呢!”
“这下可好,直接将把柄送到人家手上了。”
“让朕难办!”
朱祁钰又翻开奏章来看:“广东布政使是谁?”
“回皇爷,是侯臣。”
冯孝禀报:“侯臣本是布政司右参议,于景泰五年,提拔做左布政使。”
“侯臣是哪年进士啊?”朱祁钰印象中,此人好像不是进士出身。
“回皇爷,侯臣不是进士,是金濂举荐的。”
金濂的人啊。
自然就成为陈循的人了。
陈循死了呢?现在是谁的人?
为何要给方瑛上眼药呢?
“欧信写奏章也含含糊糊的,那批粮食是否追回来了?”
朱祁钰站起来,来回踱步。
没有立刻下定论。
侯臣状告的奏章还没送来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文臣和武官,终于碰撞到一起了。
冯孝也在思考,若文官和武官斗起来,宫中如何渔翁得利呢?
“推平广东后,欧信就能封伯了,可惜了。”
朱祁钰重新坐下。
继续处置奏章。
终于在第二天,广东左布政使侯臣的奏章,姗姗来迟。
朝臣竟都默不作声。
竟是于谦开口:“欧信该罚!”
朱祁钰有点没看明白。
文官不应该借机大肆打压武官吗?
怎么不说话了呢?
打开侯臣奏章一看,这个侯臣竟然在请罪,承认故意克扣军饷,贻误战机。
后面居然还帮着欧信说情。
这是什么操作?
“老太傅,您怎么看?”朱祁钰不动声色。
“回陛下,老臣以为各打五十大板。”
胡濙认真道:“主簿虽不入流,但终究是官,欧信是参将,文武分流,泾渭分明,乃是祖训!”
“欧信犯罪,必须要罚,否则不能服众!”
“侯臣嫉贤妒能,延误军饷,必须要罚!”
明白了。
这是兑子啊。
用一个文官,兑掉一个武官。
高明啊。
广东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不让武将去查呢?
海上吧,藏污纳垢的海上啊。
朱祁钰有点看明白了。
“就按照老太傅说的,全都褫夺官职,押解入京,再行发落。”朱祁钰道。
“陛下!”
于谦出班,跪在地上:“欧信手中拥兵二十万人,绝不能立刻解散,否则霍乱广东!”
“就算要罚,也要等着欧信推平广东之后,再罚!”
胡濙撑开眼眸,寒声道:“邢国公此举怕是有包庇之嫌。”
“老太傅可有解决二十万土人的办法?”于谦反问。
还真没有。
若是汉兵,那没有问题。
可都是土人。
只有欧信镇得住的土人。
“就让欧信继续清理廉州府、雷州府吧。”胡濙看似退一步。
其实暴露了真实想法。
广州不能动!
因为广州里面藏着大秘密呢。
朱祁钰嘴角翘起:“段思娥正在清理廉州府和雷州府,不必动用欧信,欧信还是在广东吧。”
“传旨,褫夺欧信一切官职,代任广东参将,率领二十万土人一路往东,清扫整个广东!”
这是罚吗?
胡濙跪在地上:“陛下此举,怕是赏罚不明。”
朱祁钰颔首:“收回赐给欧信的铜符,并以功代过,收回一切封赏,贬为庶人。”
“老太傅,如此重罚,可够了?”
胡濙嘴中苦涩。
皇帝扶持武勋之意,不会动摇。
可广东,不能这样清洗。
“此事阁部再商议吧。”
“至于信宜的知县,细查,怎么当的知县?走谁的门路?”
“本人先别弄死,朕派缇骑去查。”
朱祁钰拿出金忠的密奏:“都看看,这是金忠上的密奏,吉安府费家,家资三千万两啊!”
嘶!
朝堂上下,倒吸一口冷气。
“三千万?”耿九畴惊呼。
叶盛在扳手指头算,最后吞了吞口水,太多了,数不过来啊。
“这费氏,盘踞整个吉安府。”
“要说姻亲,遍布整个江西。”
“势力庞大,盘根错节。”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三千万两白银啊。”
“诸卿,你们谁见过这么多银子?”
“反正朕是没见过,大明一年才收上来多少税赋啊,都不如人家一个土财主的家资多!”
“匪夷所思啊!”
朝臣一听是江西,全都垂下了头。
江西和大明关系太深。
大明建立之初,至永乐朝、洪熙朝,乃至宣德朝,江西籍官员都比比皆是,掌控中枢。
可以说,现在站在朝堂上的官员,也都和江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皇帝这招,可是砍到根子上了。
朱祁钰嘴角翘起:“可你们知道,这钱是从何而来的吗?”
还用问吗?自然是海上!
“尔等竭力不允许开的海上!”
“没想到吧?”
“内帑得不到的钱,却被江西士绅弄到手里了。”
朱祁钰语气幽幽:“甚至这个费鹤,扬言一年拿出一千万两,贿赂金忠。”
“你们说说,谁家这么阔气?”
“一千万两啊。”
“耿九畴,你说说,去年户部收上来多少税收啊?”
耿九畴被点名了,出班,行礼道:“回陛下,去年户部共收入1200万两。”
“啧啧啧,都不如人家贿赂太监的钱多!”
朱祁钰冷笑:“这大明皇帝当的真没意思,都不如一个民间土财主有钱。”
“一千万两啊,要是一年给朕这么多钱,朕能把疆域推到康国去!”
朱祁钰忽然爆吼:“贿赂太监,都敢用这么多钱!”
“他家究竟还有多少没抄出来的钱呢?”
朝臣默默吞了口唾沫。
皇帝要捅海上的马蜂窝了?
“好,朕不说钱!”
“除了这么多钱外,金忠还挖出了些好东西。”
“乌香,诸卿想必不陌生吧?”
“他家有几斤。”
“你们说说,谁家用那么多乌香啊,干什么啊?”
朱祁钰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你们猜猜,这个费家,用这么多乌香干什么?”
“用来控制官员!”
“控制官员!”
朱祁钰又重复一遍,爆喝道:
“金忠就中招了!”
“现在还戒不掉!”
“这个费氏要干什么?”
“当吉安府的皇帝吗?”
朝臣吓得跪在地上。
信息量太大,要消化一会。
三千万两银子。
几斤乌香。
江西费氏,简直可怕。
“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力,又有乌香此等邪恶之物。”
“是不是在积蓄实力,图谋造反呢?”
朱祁钰目光森然:“诸卿,尔等说说,朕该怎么做?”
“请陛下重罚!”胡濙道。
朝臣知道,江西要地震了。
就怕江西被挖出太多银子,到时候皇帝都没法收场。
尤其是海上的银子。
拿着烫手啊。
“传旨!”
“调广西二十万兵,入驻江西,归杨信管辖。”
“虎豹军原地扩军,兵额五万人!”
“整饬江西卫所,建立江西军,兵额三万!”
“令虎豹军征召江西一切商船,江西所有水上,禁止通航,船舶不许行驶,违令者射杀!”
“江西各条驰道,戒严,不许通行!通行者,诛九族!”
“江西省各府各县,关闭城门!擅开城门者,杀无赦!”
“省内各地官吏,每日在衙门内当值,不许出衙,擅自出衙者,可杀!”
“勒令江西境内村落,封村,不许出行,出入者,杀!”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朕看江西不整治,是不行了!”
“天下各省,就从江西开始!”
“杀个人头滚滚!”
“今年的进士,全部去江西,等着当各地主官!”
“朕倒要看看,这个江西能挖出什么个东西出来!”
“朕也想看看,这江西究竟是不是朕的江西!”
朱祁钰眸光凶厉:“再传旨!”
“令锦衣卫在江西本地征召扩招,按察司归锦衣卫管辖;”
“布政司归江西督抚直辖;”
“卫所归虎豹军管辖。”
这是要彻底钉死江西。
胡濙觉得事情大条了:“陛下,江西不能轻易动弹啊!”
“为何?”朱祁钰明知故问。
“陛下,大明所有官员,都跟江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包括老臣,也跟江西有联系啊!”
胡濙豁出去了。
按照皇帝这个架势,整个江西官场、士绅,要一网打尽啊。
江西肯定完了。
“那又如何?”朱祁钰反问。
“陛下,您要犁清江西,老臣是支持的,但烈火烹油,并非好事啊!”胡濙不敢说透。
言下之意非常明白,您要顾及自己的性命啊。
“烈火烹油?”
“江西人占据半个朝堂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朕也不是要杀绝江西人。”
“朕只是要查!”
“要查出一个真相。”
“难道不行吗?”
朱祁钰觉得各省犁清太慢了,干脆,来个雷霆行动,告诫天下各省,快点行动。
朕派你们出去犁清地方,不是派你们公费旅游的。
“陛下!”
胡濙咬牙道:“江西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以查,但不能如此彻查。”
说白了,你要是这么查。
你必死无疑。
朱祁钰听明白了。
看看吧,皇帝算个什么?
大明皇帝说死就死,哪个有杰出作为的,就一定会死。
看看鞑清,放任贪污,放任士绅往口袋里面搂钱,把士绅供起来,把百姓往死里剥削,皇帝个个都是明君,个个都被史书称赞。
鞑清唯一一个好皇帝,雍正帝,却被史书黑成了屎,然后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这才是真相!
天下真是皇帝的吗?
“区区一个江西,就吓破了老太傅的胆子?”朱祁钰冷笑。
看见皇帝执迷不悟。
胡濙只能继续往深了说:“陛下已经有了子嗣,天下欣欣向荣。”
“只求陛下愿意耐心等待,等待时机!”
胡濙就差直接说透了。
朝臣如跪针毡。
仿佛都快明牌了,皇帝您就收收不该有的心思吧。
大家坐一艘船上,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罢了。
水至清则无鱼啊。
“等待时机?”
“等着等着,朕就老了,人老了还会有雄心壮志吗?”
“朕也是人,终究会有疲劳的时候。”
朱祁钰缓缓道:“有时候朕也会怕,害怕有一天,变得懦弱了,变得随波逐流了,变得不这么尖锐了,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大明皇帝还在抗争。
所以大明皇帝全都早死。
宣宗皇帝的抗争,换来了三天就病死。
漠北王在抗争,换来了土木堡之败。
朕也在抗争!
“传旨!”
“调范广、于康回京!”
朱祁钰目光坚定:“于谦,朕若死了,你会如何?”
于谦脸色一变。
按理说,这种事他从来不会搀和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成为了邢国公,被皇帝强按着头,成为了勋贵,自然就成了皇帝的基本盘。
皇帝死了,他还能有好吗?
会被凌迟处死,然后钉在历史耻辱柱上。
“微臣必追随陛下而去!”于谦跪伏在地,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胡濙,你呢?”
胡濙叹了口气,重重磕头:“老臣宁愿被钉在耻辱柱上,也永远效忠于陛下!”
“耿九畴、白圭、叶盛、王竑、王复、姚夔,你们呢?”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愿与君绝!”
阁部重臣匍匐在地。
“诸卿,你们呢?”朱祁钰高声喝问。
“臣等必不负皇恩!”朝臣全都跪地。
“有卿等如此,朕怕什么?”
朱祁钰厉声道:“谁敢暗害朕,放马过来!”
“朕必让你九族不得安生!”
“传旨,调范广、于康回京!”
“河套由原杰主政,神英、房能为左右副总兵,管河套事。”
“顾荣、牛珍代替于康!”
朕若有不虞,就让大明陪葬!
朝臣趴伏在地,冷汗涔涔。
范广和于康都是宿将。
调回京中,是为了拱卫中枢。
可见皇帝整饬江西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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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