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双眼怒睁,气的胸口起伏,一个字说不出来。
他虽录尚书事,可实权有限,并无足够的威望压制朝廷上下,一言九鼎。
钟繇见状,抬起手,认真劝言道:“王公,非是下官有私心,自陛下继位那日起,杀戮骤起,fēng • bō不断,朝野惶惶,人心不安,争先恐后逃离洛阳,几无人再敢入京。若是袁家一案再牵连无数,天下士人该如何看待朝廷,看待陛下?朝廷本就羸弱,岂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王允盯着他,神情冷漠,双眸森然,道:“那你可知,打蛇不死,必被所噬!袁家之势大,声望之隆,唯王莽可比!一朝翻身,天下摇晃,定会动摇我大汉根基,你可想清楚!”
见王允将袁家与王莽做比,钟繇心里轻叹,这位王公是打定主意了。
钟繇不能搬出宫里那位陛下,神色越发严肃坚定,道:“王公,此时清算袁家,才是动摇国本,请王公审慎斟酌!”
王允平淡的五官变得极其冷漠,双眼无情,道:“我若是不答应你呢?”
钟繇十分不想与王允对上,王允毕竟是台阁,日后还得在他手底下讨生活,但大事临头,也容不得钟繇退缩,神情肃穆,道:“下官非是有意与王公作对,事关社稷安危,请容下官放肆。按照‘新制’,廷尉府不隶台阁,下官乃是廷尉,一应审断皆由下官做主,王公不可干涉!”
王允站了起来,走到钟繇面前,表情不动分毫,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若还是不答应呢?”
钟繇神情认真,坚毅,在胸前抬起手,道:“下官只能请王公出府。”
王允眼角狠狠一抽,微微低头,目光冷漠如冰,强压着胸口狂涌而上的怒火。
钟繇不想与王允走到这一步,但他没有退路,躬身道:“王公,请。”
王允脸角绷直,甚至是微微颤抖,双眼里的怒恨与杀意掩饰不住。
钟繇感觉到了,虽不惧怕,却也忐忑。
若是王允坚持,他只能强行赶人,那就是真的撕破脸了。
廷尉将录尚书事赶出府,必是朝野哗然,钟繇是没办法继续在洛阳城待下去了。
‘先将眼前之事了结吧。’钟繇神色如常,心里已经准备好收拾细软回乡的准备。
王允心里愤怒难当,却又十分冷静,对眼前的情势看的清清楚楚。
他没有办法强制钟繇应下他的命令,规制是一方面,他没有足够的威望与权力是另一方面。
他不是何进,大权在握,手下一堆人。更不是袁隗,威望如山,一言既出,无人能反对。
王允同样不能被钟繇赶出去,否则他也没脸继续待在朝廷。
空旷的大堂内,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气氛如冰,无声对峙。
安静,落针可闻!
“廷尉……”
这时,一个小吏脚步匆匆进来,看到这个情形,猛的住口,目光怪异的看着两人。
钟繇猛的惊醒,后退一步,抬着手道:“下官请王公监审。”
王允一腔怒气发不得,阴沉的脸色注视着钟繇慢慢变得无情,转身就坐到一旁。
钟繇见王允没有逼他撕破脸,心头大松一口气,连忙转头与那小吏道:“即刻提审。”
小吏进来,还在疑惑刚才的一幕,道:“廷尉,提审哪些人?”
抓的人太多了,袁家成年男子就三十多人,加上党羽以及仆从、证人,大堂根本装不下。
钟繇瞥了眼王允,思忖道:“袁隗,袁基,还有王匡。”
“是。”小吏应着,快步出去。
钟繇又看了眼王允,坐回他的位置上,俯视着大堂。
一盏茶的功夫,众多胥吏进来,摆放各种工具,而后分列两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