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作为大司马,自是十分清楚。
倒是曹操狭长双眼有凝色一闪,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挣扎。
他选择了‘武将’一途,便不能牧守一方了。
征西将军是他的梦,牧守一方也是!
刘辩这三件事,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只不过这一次,刘辩准备付诸行动了。
荀攸,荀彧对视一眼,许攸抬手道:“陛下,是否等平灭袁术之后,再做实施?”
刘辩将茶杯递给潘隐,站起来,淡淡一笑,道:“小小袁术,诸位卿家不要太过高看了。平叛是平叛,政务是政务,不能因为他有所耽搁。”
荀攸,荀彧抬手,恭送刘辩出门。
“陛下果然英明神武,有世宗风范!”等刘辩出门,在一片安静中,蔡邕赞叹道。
众人看了他一眼,没人理会。
荀攸转向荀彧道:“叔父,你怎么看?”
荀彧抬起眼皮,余光扫过所有人,道:“陛下所言有理,袁术一事,朝廷过于担忧了。”
荀攸欲言又止,心里并不这么看。
袁术谋逆,是大汉朝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来,最大的一次世人谋逆,如果不能迅速平定,只怕世家人心都要动摇、离散了。
曹操不屑轻哼一声,他与袁术、袁绍兄弟很熟,深知这两兄弟的秉性。他自信,给他三万人马,最多一个月便能灭了袁术!
荀彧忽的抬手向皇甫嵩,道:“敢问大司马,可知领兵之人?可否透露?”
皇甫嵩不假思索,道:“我确实不知。”
曹操跟着道:“大司马府暂且没有进一步征讨扬州的计划。”
荀彧放下手,老成的脸上出现肃重之色,道:“不可以是渤海王。”
皇甫嵩神情一动,继而微微点头。
曹操的脸上也出现郑重之色。
如果是刘协出去领兵,固然会对袁术等叛军的‘大义’造成冲击,但其中的风险太过可怕,一旦有个闪失,很可能会造成兄弟阋墙、甚至大汉朝分裂的情形!
朝臣们对刘辩的不按常理出牌忧心忡忡,在商议中,刘辩回到了景福殿。
他背着手,站在屋檐下,静静望着不远处。
一个中年人,在禁卫的护送下,缓缓的靠近。
到了近前,这个人的容貌才完全看得清楚。
明显洗过澡,换了身衣服,但头发没有打理,胡子拉碴,神色疲惫,双眼无神,完全不像是一年多前,带兵杀入禁宫,屠戮数千人,英姿勃勃,杀气腾腾,更是杀到了刚刚继位的刘辩身前,毫无退让之意的虎贲中郎将——袁绍!
袁绍在黄门北寺狱经历了太多,也已知道袁家覆灭,袁术谋反等这短短一年多发生的翻天地覆的事情与变化。
他沉默着走到刘辩近前,面无表情的抬手道:“罪臣袁绍,参见陛下。”
刘辩看着他,一时间心里起伏不定,难以平静。
一年多的时间而已,恍若隔世。
当时,他确实被吓到了,袁绍煞气凛冽,手里的剑在滴血,手下的兵已杀红眼,见人就杀,毫无顾忌。
不止是景福殿前,整个皇宫到处都是内监、宫女的尸体,血流成河,杀声盖天。
现在回想起来,刘辩仍是心有余悸。
袁绍见刘辩不说话,抬着手不动,疲惫的脸上,不见半点情绪。
左栗站在一旁,低着头,目光冷冷的盯着袁绍,雪白的脸上一片寒意。
当日,他趴在花坛里,扮作死人,一动不动,耳边是清晰的刀剑划过身体的声音,还有温热的血泼洒在脸上。
时至今日,他还时常被噩梦惊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辩轻吐一口气,收回思绪,目光渐渐聚焦,看着眼前的袁绍,从身后拿出三道奏本,道:“你给朕的三道奏本,你看看,他们是否瞒报、修改、或者藏匿了。”
袁绍抬头看了眼,伸手接过来,十分缓慢的打开。
双手还有新鲜的血痂,十指枯瘦如树枝。
不多久,他双手举回,道:“回陛下,并无不妥。”
刘辩点头,看向南方,道:“你有多少把握?”
袁绍神情不动,语气毫无波澜,道:“袁术器小量窄,受不得挫折,罪臣与他对战,最多不出一月。”
刘辩双眼微微眯起,道:“但朝廷没有钱粮,也没有多余的兵马给你。”
袁绍面不改色,道:“只要有陛下的旨意,罪臣可自行募集。”
“陛下,大司马到了。”潘隐在刘辩身侧道。
刘辩抬头,果然见不远处的大门,皇甫嵩已经进来。
刘辩稍作沉吟,淡淡道:“你诛杀阉党有功,加之袁家谋逆时你在狱中,并无涉及,朕赦免你一切罪责,加你为武毅将军,领豫州、徐州兵马,彭城相刘备、平虏校尉吕布共一万兵马,归你调遣。”
袁绍无神的双眼闪过一道亮光,抬起手,道:“臣领旨。”
皇甫嵩走过来,从背影上,完全认不出袁绍,刚要抬手见礼,余光一瞥,神情顿怔,张口的‘臣参见陛下’,硬生生的没说出来。
看到袁绍,他自然就明白了。
一时间,心如电转,闪过无数念头。
皇甫嵩想过很多可领兵之人,包括了曹操,朱儁,刘协,哪怕是赵云这样的新贵,他都想过,万万没想到,会是袁绍!
“你去吧。”刘辩瞥了眼皇甫嵩,与袁绍说道。
袁绍抬手,道:“臣告退。”
他缓缓后退,转身离去,至始至终,没有一丝表情外露,无喜无悲。
皇甫嵩等袁绍走了,一贯冷清的脸上出现丝丝正色,道:“陛下,用袁绍,是否冒险了一些?”
袁绍毕竟是袁家人,如果他突然反水,与袁术合流,那将变成朝廷的不世大敌!
刘辩没说话,对着潘隐等摆了摆手。
潘隐会意,给了其他内侍、侍卫一个眼神,全数退走,只留下了刘辩与皇甫嵩。
刘辩抬头看了眼天色,忽的笑着道:“夏天要到了,天气渐热。”
说着,他撸了撸袖子,而后提起裤子,直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与皇甫嵩道:“卿家坐到朕边上来,有些话,是该与卿家好好聊一聊了。”
皇甫嵩怔了下,倒是没有犹豫,跪坐在刘辩身侧。
刘辩望着宫外,道:“卿家,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朕,与朕说过的话吗?”
皇甫嵩面露思索,第一次?
第一次,就是他那个逆子,当街冲撞刘辩,他带着皇甫坚长入宫请罪。
仔细回忆着当时说的话,皇甫嵩还是有些不解,道:“臣糊涂,请陛下训示。”
刘辩笑了笑,道:“卿家当时说,朝廷要警惕地方士族的坐大,不能给他们太多权力。”
皇甫嵩自然记得,只是不明白刘辩的意思。
刘辩余光看了他一眼,道:“朕与卿家的想法一样。只不过,朕觉得,不给权力是不够的,朕还想要看看,到底哪些世家是忠于我大汉的,哪些世家是虎狼之辈。”
皇甫嵩心中顿时恍然。
难怪陛下对袁术谋逆采取了一众纵容的态度,这是在——钓鱼!
而用袁绍,本质上也是一样!
皇甫嵩抬起手,道:“陛下,是否,代价大了一些?”
袁术自豫州起家,豫州被打了稀烂不说,徐州还受到波及,再讨扬州,怕是扬州也得从北打到南。
皇甫嵩哪里会想到,刘辩的心思是‘不破不立’四个字。
有哪个皇帝,会想着将他的江山打的粉碎,重头再来?
刘辩笑着道:“武陵太守曹寅反了,卿家觉得,即便没有袁术,这天下就能太平了?”
皇甫嵩深深拧眉,大汉朝的各种乱象,太过复杂,实在难以用简单几句话去概括。
“陛下,董卓该如何处置?”皇甫嵩没再纠结袁术、袁绍两兄弟,谈起了董卓。
刘辩坐在台阶上,突然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双腿不舒服,拍打着大腿,随口般的道:“卿家,从前,有一潭死水,死水之下,谁也不知道藏着什么,后来,有人扔进一条怪鱼,这条怪鱼将这潭死水搅的翻涌不断,死水地下的东西,一一都冒了出来。”
皇甫嵩懂了,抬手道:“臣领旨!”
刘辩与皇甫嵩交了底,也交了心,盘着腿,想了想,道:“鲜卑、乌桓基本无大碍,幽州暂稳。冀州的威胁,主要来自于黑山军。青州的黄巾军复炽,倒也可控。现在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扬州,一个是益州。”
皇甫嵩听着刘辩如数家珍,默然沉思。
他心里清楚的很,平乱不是刘辩的目的,‘新政’才是。
刘辩瞥了他一眼,道:“近来有人,不断弹劾杨彪,王允,卿家怎么看?”
杨彪与王允矛盾逐渐扩大,私底下不断有人煽风点火,已经有人开始公开弹劾杨彪、王允,列举罪证了。
皇甫嵩稍作思索,道:“陛下,暂且无人可代杨公。”
刘辩微微点头。
大汉朝廷,需要一个令朝野都信服的人来稳住局势,抛开四世三公的杨彪,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写的正嗨,被喊了出去,所以写的少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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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