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千秋醉?”裴晋颇有些惊喜地问道。
“正是,三位今天有口福了。”
千秋醉是并州最有名的一个标志,甚至比鹤归的栖鹤堂以及渑阳的流风回雪还要有名。懿陵能够成为并州三郡最繁华的地方,除了寄月楼的美人,这千岁楼的美酒千秋醉,也功不可没。
据说,千秋醉是一个以酒入道的修士所酿,他自称“酒中仙”,说人生在世最要紧的就是喝酒,立誓要尝遍天下美酒。这千秋醉,就是他尝尽美酒之后若有所悟然后酿出来的。
虽然传说的真假已经无从考据,但这千秋醉,却因此名列天下十大美酒之一。都说路过懿陵,不看寄月楼的美人,不喝千岁楼的千秋醉,就是白来一趟。
“如此说来,我们此行倒是圆满了。既见了美人,也喝了美酒。”苏不渡说道。
“苏公子此话说得有理,只是美人美则美矣,却要伤人啊。”花想容接着他的话说。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多福客栈的饭菜做得很好吃,无论是食材还是口味都无可挑剔。
“可惜千岁楼的老板受了伤,不然三位就可以品尝到他们的手艺了。”商队老板有些遗憾地对三人说。
“不妨事,不妨事。”苏不渡摆摆手说道。
撤下饭菜之后,桌子上只剩下两坛千秋醉。
“来,干了这一杯。”裴晋给花想容和苏不渡都倒了酒,自己也满上。
花想容上一世也喝过几次千秋醉,可惜时间过得太久,她已经忘了酒的滋味。现在再品尝,只觉得这酒真是酒如其名,喝下去之后仿佛千秋已过,大醉一场,生出了“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的悲怆。
这一杯酒,当真有如此魔力吗?花想容心想。竟让自己也生出了“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感慨。
“来,再喝。”这一次是苏不渡,他为空酒杯斟满酒,再次举了起来。
就这样三个人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下,在窗外不知何时悄然落下的秋雨潇潇声中。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花想容醒过来。她觉得头还有点儿痛。昨晚三个人喝完两坛酒之后,才各自上楼睡觉。
那位“酒中仙”曾言,千秋醉,不醉人,只醉心。若得浮生大醉一场,做得南柯一梦,哪怕只有片刻好时光,又何乐而不为?
只这一点,酒中仙应该是骗了人。花想容并没有做什么黄粱美梦,而是做了噩梦。
她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古人说得有理,昨日如死,忆往昔更多是作茧自缚。毕竟,冯玉卿已经死了一百年啦。
她进行了简单的梳洗,簪上乌木簪,把匕首贴身收好,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衫,又把百宝囊放在里衣,就从楼上下来了。
裴晋和苏不渡已经站在了楼下。裴晋依然是一身白色锦衣,腰间悬挂着东海暖玉。苏不渡还是一袭青衫,做书生打扮,手里摇着折扇。唯一不同的是,他换了一把扇子。
原本是泼墨山水画,现在变成了红梅图。
那梅花画得极好,栩栩如生,红色浓艳却并不媚俗,反而让人觉出一种坚韧骄傲的热烈来。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不知苏兄扇子上的红梅图可有什么出处?”裴晋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扇子。
“我们将启程去渑阳,我这把扇子,就是出自渑阳的一位大画师手中。”苏不渡回答道。
“苏公子说的,莫非是有着妙手丹青之称的吴素大师么?”花想容一边走,一边问道。
“想不到想容姑娘还懂书画。不错,这红梅图正是吴素大师亲手所赠。”苏不渡说道。
并州有三绝,千秋醉,流风回雪,栖鹤堂。这流风回雪,就是指吴素在渑阳的一座山庄。去流风回雪向吴素求画的人很多,但是求得的人却很少。
“不知苏兄是如何得到吴素大师的真迹的?”裴晋问道。
“我为他吹奏了一曲,作为交换。”苏不渡答道。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日,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吴素这个人啊,还是那么喜欢附庸风雅。
这一路走来,先是水生烟,再是顾潮生,现在又是吴素。故人不想见也要见呐。
吴素以画入道,做了个天下独一无二的画修,画出来的百花各有千秋,风姿绰约。
当年为了博花无雪的欢心,他花费了一年,走遍了天下所有种海棠花的地方,观察临摹,最终画出了一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的秋日海棠图送给她。
然而花无雪修的是自然剑道,讲究一个无欲无求,因此只是淡淡道谢之后转身就走,对他的好意全然不理。
这幅秋日海棠图,应该还在吴素那里,放在流风回雪之中。
“各位都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商队的老板说道。
于是一行人出了懿陵,前往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