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他才疲惫的睡去。
翌日清晨,慕紫苏难得比他早起,轻手轻脚的着装梳洗。她坐在妆台前,出神的用十福梳一下一下的梳着自己的长发。然后,她鬼使神差般的拿出被她藏在相箧里的锦囊。里面装着很多粒朱砂般的丹药。
这是她拜托龙汲君从西域毒师手里高价寻来的迷厄丹,她要亲手喂给肖贤吃下去,才能在交合渡气时不动声色的将他太初之血的力量吸走。
她看着手里一粒一粒的药,像是掌心里一滴滴鲜艳的血。
这时,她隐约听到纱帘后的床榻上有动静,急忙将锦囊收起来。走到床榻边,看到肖贤奋力的要撑起身体坐起来,她扶着他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会么。”
他虚弱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丝,“饿不饿,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不用啦,我已经吩咐厨子去做了,一会阿奴他们就把早餐送来,你再多睡会吧。”
肖贤还是很执拗的要起来,“不睡了,我给你梳发。”
她知道,他一定是又做了那个找不到自己的噩梦,才不敢再睡去,怕一睁眼又看不见她了。
慕紫苏看着镜中他温和的动作,惨白的容颜,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阵阵抽痛起来。
肖贤重新将那朱红色的发带系在她的发髻上,他怔怔的瞧了会儿,才道:“好了。”
随后,慕紫苏也将他按在椅子上,扶着他的肩头对着镜子里的他道:“我也要给你梳,手艺欠佳,夫君多担待啊。”刚说着,她就不小心扯痛了他的头发。
“抱歉,我轻点。”
她手里握着他长长的银发,盘成发髻,她在想,那条红色缎带上嵌入了一个极为细小的晶片,应该是他亲手放入的。若不是侯爷,恐怕她这辈子都不知道他早就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她甚至有些后怕。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要掌控自己的呢?
现在她又要怎样不易察觉的逃离他的掌控。
她立刻收回思绪,生怕自己的心思被这个犹如深潭一般不可测的人看穿,可她看向镜子里的他,看到他只是很窝心又享受的微笑着,安安静静的坐在那,任由自己摆弄。
良久后她才大功告成,道:“好看吗?”
他的眼睛又弯成了月牙的弧度,“娘子冰雪聪明,自然是好。”
这时,外面传来观音奴的喊声,“婆婆,吃饭啦。”
慕紫苏扯着脖子道:“就来!”
肖贤忽然想起了什么,慕紫苏看他踉踉跄跄走到相箧边,打开后俯身翻找着。
半晌后,他撑着箱子的边缘,大口喘息了几下。慕紫苏扶着他的手臂道:“想找什么?我来吧。”
他摇摇头,固执的要自己找。
很久后,慕紫苏才看到他从最底下拿出一个蓝色碎花小包袱。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小时候用来包玩具的包袱。没成想,当年他们从杏花村离开的时候,他悄悄把这个小包袱塞进行囊里。
肖贤的眉间忽然漾开了一丝笑,好像得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那样,拉过她的手,拉着她坐回床榻上,“来,饕饕,给你看个有趣的。”
她看他小心翼翼的将小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帖子。她隐约觉得眼熟,却又不记得这是什么,待他打开帖子后,她才猛然想起,这是她小时候写的,而且还是……婚贴。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夫:肖贤。
妻:慕紫苏。
肖贤清瘦的手指轻轻抚摸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上,眼睛里像溢出了月光那般的温柔,津津乐道又十分沉浸般的说,“这是你六岁时写的。那时你才刚会写字,只看了一眼杏花村钱家夫妇的婚贴,便记下了。你苦练了许久,怕我笑你字写的难看,都不许我看。你写好后才拿给我,声称是要给我物色个妻子,让我在上面写下名字。”他抬眼笑着瞅她,“却不知是何时写上了你自己的名字。还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看,一边看一边偷笑。”
慕紫苏一瞬间脸涨得通红,脱口而出道:“你干嘛还留着这个!你——!你就是故意想用来取笑我的吧!”
她真想找个墙缝钻进去,真是没脸见人了。
肖贤冰凉的手抚在她发烫的脸庞上,“当初那个口齿不清,却信誓旦旦说要嫁给师父的小姑娘,如今摇身一变,就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啊。”
是啊,她险些忘了,她最初的愿望本不是嫁给一剑独秀,而是……师父。她最喜欢他颈窝里的香气,喜欢挂在他身上,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喜欢钻进他的被窝里让他搂着自己入睡,喜欢趴在他的肩头听他讲故事。
现在那个梦想终于实现了,可是‘我’,又是谁呢?
她靠在他的肩头,十指同他紧扣,泪水氤氲在眼眶,她颤声道:“等天灾结束,我还像以前一样,陪着你。”
这是她的心里话。
他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