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太小了,随便收留的一个人,竟然是轧钢厂职工的家属。不过,很显然,苦荷并不知道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三轧钢厂了,三个轧钢厂合并,只有红星轧钢厂。
听了苦荷的故事,杨军被她千里寻夫的故事感动了。他不敢相信,一对弱母女,在没有钱吃喝的情况下,是如何一步步坚持下来来到京城的,就凭这份毅力,杨军不得不帮她们这个忙。
“轧钢厂我熟,之前在那里干过几年,你寻夫的事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给你打听情况。”杨军:“对了,你丈夫是叫何……”
“何团。”苦荷连忙道。
“对,何团。”杨军接着说道:“明天我就给你打听消息,最晚明晚给你准信。”
“谢谢杨同志。”苦荷深深地给他鞠了个躬。
“行了,别一口一个同志的叫着,我听不惯,叫我杨先生吧。”
“杨先生。”苦荷叫了一声。
“嗯,天色不早了,你和孩子早点休息吧,这两天吃喝的事不用愁,明天跟着我爷爷,他会领你们吃喝的。”
“谢谢杨先生。”苦荷眸子里含着泪水激动道。
“行了,我回去了,你这里蚊子太多。”说完,‘啪’的一声,杨军拍死了一只蚊子。
“杨先生,您慢走。”苦荷把杨军送到大门外才回去。杨军出了大门,不停地跺脚。
刚才坐在那里没觉得什么,这一起身就觉得浑身有无数蚊子盯着他,个个喝得圆滚滚的。
“特么的,该死的o型血。”杨军的血型是蚊子最喜爱的血型,再加上靠近菜地,蚊子更多。
从隔壁到自家院子,也就几十步路,就听见‘啪啪’的响个不停。回到家的时候,感觉两手黏糊糊的,手上全是蚊子……自己的血。
来到书房,给王二娃挂了个电话。现在的王二娃官复原职,杨军把何团的事跟他说了一遍,让他打听这个人的情况,让他尽快给自己消息。
挂断电话后,回到东厢房,点了五盘蚊香,四个墙角各一盘,自己床前放了一盘。
他要保证720度无死角,让蚊子无处可逃。第二天,杨军精神饱满的起床了。
自从进入夏天后,这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的。经常听人说蚊香不管用,说什么只能熏晕不能熏死之类的话。
杨军表示,不是蚊香不管用,而是点的太少了。从外面晨练回来,杨军正准备回房洗漱。
这时,王二娃上门了。
“嘿嘿,老杨,早啊。”王二娃站在自己院子里,一脸贱兮兮的看着他。
杨军翻了翻白眼。
“老子怀疑你是专门踩着饭点来的。”王二娃眼睛一瞪:“你说得什么话,你猜得没错,老子就是踩着饭点来的。”说完,不再搭理杨军,径直向厨房走去。
“婶子,我又来蹭饭了,多煮两个鸡蛋哈。”王玉英听到有人叫她,连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见是王二娃,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
“小王啊,你有多长时间没来看婶子了,快进来,今天有肉包子吃。”
“还是婶子对我好,不像某些人似的,吃他一顿饭跟要了他命似的。”王二娃冲眼睛挤巴几下眼睛,然后耀武扬威的进了餐厅。
杨军翻了翻白眼,就回后院洗漱了。等他洗漱完后,早餐已经摆上桌了。
王玉英知道他们两人有要事要谈,于是把早餐分出来一份端到前院客厅。
杨军和王二娃来到客厅吃饭。两人同时脱掉鞋蹲在椅子上。王二娃抓了一个肉包子放入口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还别说,吃过这么多的包子,还是婶子做的包子香。”王二娃拍马屁道。
杨军翻了翻白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妈做的,这是我家厨娘做的。”王二娃一怔,然后梗着脖子道:“那也是在婶子的指导下包的包子。”杨军嗤笑一声,懒得理这货。
“说吧,大清早的来找我啥事?”杨军问道。
“嘿,我发现你年龄不大,忘性挺大的,昨晚上你不是让我打听何团的消息吗?”杨军一怔,然后翻了翻白眼。
“这么点小事,你就不能在电话里汇报?”
“我要是在电话里汇报了,还怎么来你家蹭包子?”王二娃理直气壮道。
杨军气极而笑。
“狗日的,我发现你蹭包子是假,来拍我马屁是真。”王二娃听了,一点都不脸红。
大刺刺道:“嗐,话说白了就没意思了,再说了,就凭咱兄弟俩的关系还用得着拍马屁吗?”
“少扯犊子,赶快说说何团的事。”
“好吧,拍马屁的事先放一边,那就说说这个何团的事吧。”王二娃道:“昨天晚上,我连夜让人查了何团这个人,你猜怎么着,咱们厂还真有何团这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车间小组长。”
“不过,这个人已经在几年前进去了。”王二娃惋惜道。
“进去了?”杨军问道:“因为什么事进去的?”
“打架斗殴,把人打瘫了,判了七年。”
“不可能吧?听苦荷说,他男人何团挺老实的,从不与人红脸,你是不是弄错了?”杨军问道。
王二娃叹息道:“老实本分不假,但是确实是因为打架斗殴进去的。”
“为了阻止一个偷盗车间钢材的小偷,和人发生争执,两人撕扯之下动了手脚,他一个不小心就把那个贼打成瘫痪了。”杨军闻言,叹息道:“没想到还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杨军仔细的想了想,既然是三年前打人进去的,那么就是在他任上发生的事,为何他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王二娃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于是解释道,
“你别想了,确实是在你任上发生的事,只不过这种小事轮不到你管,当时我是保卫科的科长,依稀记得这事,当时我们厂子也出面说明何团这人是为了集体利益,希望她们酌情处理,当然,要是没有我们的求情,恐怕最少十年呢。”
“那七年也太多了吧?”杨军道。
“不多了,七年已经是下限了,不能再减刑了。”王二娃道。杨军听了,好半晌不说话。
沉思了半天,杨军道:“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安排她们一家人见个面,毕竟人家母女千里迢迢的来,也不容易。”王二娃闻言,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老杨,开什么玩笑,我人小言微的,说话也不管用啊。”
“你人是小,可言不微,你一个堂堂的轧钢厂厂长,要是连这点事办不成的话,还不如回家带你媳妇上街卖红薯。”杨军没好气道。
“嘿嘿,老杨,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王二娃笑道:“放心吧,这事放我身上,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杨军闻言,默默点头没说什么。
这种事对于王二娃来说简直不值一提,要是他这个轧钢厂厂长人微言轻的话,那么就没人能说话管用的。
杨军理解他的心思。自从上次郭天明的事后,王二娃变得谨小慎微了,遇到事能躲就躲,绝不没事找事。
不过,杨军也懒得揭穿他。毕竟是自己的生死兄弟,不能刚提拔上来就被弄下吧?
“行了,这事尽快安排一下,人家娘俩还等着呢。”
“得了,今天就给安排,明天就让他们一家人见面。”随后,两人不再谈论这件事,专心干饭。
吃完饭后,送走王二娃,杨军就让马香香去把苦荷母女请来。他实在不想去隔壁院子了,一看到那块菜地,他就莫名的想起哪次中雷的事。
那件事就像一根钉子楔进他眼中,怎么拔都拔不出来。不一会儿,苦荷母女就被带到前院客厅。
杨军请她们坐下,然后一五一十的把何团的事告诉她。这种事瞒不住,而且越早告诉他们越好。
苦荷听完后,神色悲戚,久久不能语。娘俩搂在一起,哭了一会。
“杨先生,谢谢你告诉我男人的事,要不是您,我恐怕找不清头绪呢。”
“千万别这么说,我之前作为轧钢厂的领导,没有保护好何团这样的好同志,实在是有愧啊。”杨军道。
“杨先生,您客气了,要不是您和轧钢厂一众领导的求情,我男人恐怕不止这几年呢。”苦荷哭泣道。
杨军没说话,坐在那儿抽着闷烟。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样子,苦荷母女二人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大妹子,接下来你准备如何打算?”苦荷面容悲怆,无奈道:“还能如何打算,只能在城里找份工作安顿下来,我和朵……小朵一边赚钱一边等我男人出来。”杨军道:“要想在城里安顿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你们母女又是外乡人,能留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那怎么办呢?”苦荷母女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杨军沉思了一下道:“要是大妹子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暂时让你们娘俩留下来。”
“杨先生,您有什么办法?”苦荷一听杨军有办法让她们母女留下来,顿时喜出望外。
“两个办法。”杨军竖着手指头道:“第一,我可以跟轧钢厂打个招呼,你可以做个普通工人。”
“第二,留着我府上干干杂活,工资待遇和厂子里一样。”苦荷听了,久久不说话。
说实话,她很想进厂子,毕竟是铁饭碗,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但是她心里明白,她只是一个村妇,要是进厂的话,手续什么的肯定非常反锁,再加上没身背景,受人欺负是肯定的。
另外,她非常感谢杨军的收留,要是没有他,她到现在都弄不清她男人情况呢。
所以,于情于理,她觉得还是留在杨军身边报恩比较好。
“杨先生,我决定留在你家,帮你照顾嫂子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