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大明朝,到底谁主谁从,必须说清楚。朕不能遗祸后人。”朱棣缓缓道:“皇考就是这件事没做好啊!”
最后一句话,乍听之下,没头没尾,可再仔细琢磨,竟然让蹇义和夏原吉惊出了一身冷汗。
朱元璋在位,固然靠着自己无上权威,压制了所有声音,大明朝只有朱皇帝说了算。
可这只是心照不宣,并没有形成规矩……结果朱元璋一走,那些文人就怂恿建文推翻旧制,逼出了靖难之役。
朱棣也是雄主,他自信可以压制孔家,左右文官士人……但是朱棣死了怎么办?
难道让后人推翻朱棣的旧制,或者再有藩王奉天靖难?
无论如何都不行,这事情必须解决!
朕要超越皇考,这也是其中一项!
熟悉朱棣的都知道,他做事的紧要程度,未必是看这件事情到底有多重要,而是和朱元璋比较,只要老爹没干成,或者没做好的,朱棣就有百倍决心,千倍意志,无论如何,都要办成!
提到了老朱,就代表朱棣必将全力以赴!
而此刻徐景昌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其实当他问出大明更大,还是儒家更大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悬念了。
朱棣这种人,怎么可能放弃至高无上的权柄?
不管蹇义如何劝说,天子都要动动儒家。
只不过要怎么下手,还需要一番思量……
“徐景昌。”
朱棣突然低吼了一声,“你小子也吃饱喝足了,有什么牛黄马宝,全都说出来。”
徐景昌无奈,只能道:“办法是现成的,就是派衍圣公去北平,修建大明英烈祠堂,并且担任祭祀官,顺便把曲阜的祭孔降格,低于英烈祠堂,表明大明在儒家之上,然后再潜移默化,不断修改,也就是了。”
徐景昌说完,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赞叹,相反,包括朱棣都黑了脸。
“那个……你知道现任衍圣公是谁不?”朱棣问了一句。
“听说是孔彦缙,好像刚继承爵位不久。”
朱棣点头,“没错,他比太孙还小两岁呢!”
一句话,弄得徐景昌瞠目结舌。
疏忽了!
绝对疏忽了!
他什么都想到了,却忘了打听一下,现在的衍圣公多大年岁。
这回好了,你让一个三岁的娃娃去监督工程,主持祭祀,万一人家饿了,哭着要喝奶,那可怎么办?
蹇义和夏原吉都冒出了笑容,老夏更是眯缝着眼睛,能看到这小子吃瘪,也是个乐子。
夏原吉呵呵道:“陛下,定国公的想法很好,臣也赞同,只是等衍圣公行冠礼之后,再去北平主持祭祀,陛下以为如何?”
这老夏就是个混蛋,等孔彦缙行冠礼,朱棣都六十了,这么多年,早就失去了作用。
夏原吉纯粹不安好心。
徐景昌脑筋迅速转动,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陛下,既然北宗孔家人不行,就让南宗去啊!”
“南宗!”
朱棣一惊。
蹇义也突然瞪大眼睛,傻傻看着徐景昌,“定国公,你,你疯了!”
徐景昌笑道:“蹇天官,我哪里疯了?都是孔府子孙,请南宗北上,去主持祭祀,有什么不妥的?他们就不是大明子民了?”
“你,你这是挑唆孔府争斗,你居心不良!”蹇义气得想骂人了……要说坏水,徐景昌已经不是八斗之才了,全天下的坏水共一石,他肚子里装的至少一石二斗,大家伙亏欠他两斗。
孔府确实是在靖康年间,分成南北二宗,后来虽然衍圣公的位置归了北宗,但南宗依旧存在传承,生生不息。
提拔南宗去北平祭祀大明开国功臣,留北宗继续祭祀孔子,这南北二宗,到底谁才是正儿八经的孔府后人?
朝廷以后加恩,是给南宗还是北宗?
会不会有朝一日,南宗并了北宗?
这里面的故事层出不穷……难怪蹇义都变色了。
可徐景昌又怎么会在意,他甚至笑道:“蹇天官,你多虑了,南北二宗,朝廷一并重用,才体现了陛下对孔家的重视……至于内斗的事情,要我说,谁给大明出力,谁就是真正的圣人后裔。毕竟就算夫子重生,还能不效忠国家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