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家国一体,居家过日子,亲朋往来,热热闹闹,外人看着也高兴。国家也是这般,有人走动,互相往来,才能彰显出上国气象,不然只是自己关上门,自说自话,那不是自欺欺人吗?”
一句话,上国需要脸面。
“更何况外藩诸国,情况复杂。太祖皇帝当初就定下了不征之国。如今跟各国多多往来,互通有无,施恩番邦,双方和睦,不兴刀兵,也是一件好事。我承认,上国的赏赐丰厚了一些,但这也是收拢人心的必然。花一点小钱,就能避免战争,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宋礼的这番道理,几乎是他跟徐景昌交锋以来,讲得最好的一次了。
论道理,圣人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要善待远客,彰显上国气象。
论祖制,太祖皇帝有不征之国的规定,不能打,就要交好。
论起现实状况,给点钱,安抚人心,避免战火,能节省多少军费?
这种花小钱办大事的德政,有什么好质疑的,觉得不好,纯粹是脑筋不够用。
朱棣耐心听完,又看了看徐钦的文章,两种声音,在他的脑袋里不停响起,到底谁更有道理?
“徐探花,你是写这篇文章的,你有什么高见?”
徐钦打了个激灵,慌忙躬身道:“启奏陛下,宋尚书所说这些,臣在准备的时候,也都想过,只是臣觉得他的话不值一驳。”
“不值一驳,还是不知道怎么驳斥?”朱棣沉声问道。
徐钦昂然道:“是不值一驳!他把家国放在一起说事,就是在混淆视听。各家之间,礼尚往来,亲朋走动。给多少礼物,都是有规矩的,哪有礼部这么干的……臣计算过,其中差值最大的一笔,超过了一千倍!外藩送来一些香料,沉香,珍珠……我们回赠丝绸五百匹、锅碗瓢盆,各种用具,足有上万件,还有铁器,铜器,茶叶百担。臣着实想不通,这是谁家的亲戚,有这么大的脸?”
徐景昌在旁边听着,心中暗喜。自己这个堂兄战斗力不错,加油!
徐钦继续道:“臣还有一件事想不通,既然是外藩诸国仰慕上国风物,他们就该想办法购买,而不是祈求施舍,这是藩国,还是要饭的?偏偏上国还就予取予求,到底谁才是上国,还有没有这种道理?”
宋礼道:“探花郎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藩国穷苦,物产匮乏,让他们过来购买,也拿不出钱……”
“等会儿。”徐景昌眉头一皱,急忙开口了,“宋尚书,伱又说到海外贫穷,我记得不久前郭资也是这么说,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海外没有钱财,买不起上国的物产?”
宋礼大惊失色,他的脸迅速变白。
坏了!
果然,朱棣立刻怒色生起,冷哼道:“若是海外穷苦,蛮荒一片,没有产出,朕筹措下西洋的船队商货干什么?朕已经说过了,凡是这么讲的,就去海外,亲眼瞧瞧,到底是不是这样,然后回报给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宋尚书,你怎么想的?”
宋礼浑身巨震,完了,自己一句话说错,就要跟郭资作伴。
真是倒了血霉!
一把老骨头,往海外跑,还能回来吗?
宋礼无奈,只能缓缓跪下,“臣谨遵圣旨。”
朱棣也吸了口气,看了看他,“还好,没有昏过去。去海外的时候,多留心,仔细看。回头朕有重赏。”
还算不错,只要宋礼不出意外,能随着船队回来,不但能洗刷罪责,还能得到重用……只不过下西洋可不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
风高浪急,能不能回来,谁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