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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前所从事的职业使然,齐孝川的妈妈尤其擅长烹饪,与此同时很反感家里请帮佣。虽说在她经历的雇主之中,确实是有骆夫人那样善解人意、体谅他人的存在,但大多数还是更颐指气使的类型。总而言之,不论儿子给了多少钱,她都坚持不请任何帮佣。

得知这一点时,他们正坐在餐桌边享用晚餐。骆安娣惊喜地回过头,对着齐孝川笑道:“齐阿姨和你一样呢,你不是也不喜欢请人嘛。这就是母子吧。”

“我只是不喜欢在家里碰到不熟的人。”齐孝川专心低头吃饭。

他们的对话很简短,然而却恰到好处吸引了另外两位长辈的注意力。

齐孝川的爸爸在喝汤,此时此刻握着勺子,忍不住盛着喂了自己一口空气,齐孝川的妈妈则直接把筷子给掉了。

齐孝川和骆安娣不明所以,一个挑眉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过去,另一个也懵懵懂懂望着他们。

是齐叔叔先提问的:“呃,那个什么……安娣啊,你也知道孝川家里什么样啊。”

“嗯,知道啊。”年轻女人笑着回答。

骆安娣还没搞懂,齐孝川倒是明白了,却也不着急,百无聊赖地用餐巾擦拭过,随即将背往后靠,等待他们开诚布公明确提问。他这人向来在接招上很沉得住气,果不其然,齐爸爸就按捺不住了,主要还是齐妈妈的眼神接二连三飞来得太着急,末了,他还是在妻子的催促下艰难地开口:“齐孝川,你让安娣去你家了?”

假如要挑难听的说,那齐孝川想都不用想就能如滔滔江水滚出一大堆,然而为了骆安娣着想,他还是得组织一下措辞。

但骆安娣本人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语气轻快,神情明朗,干脆利落地说:“是呀,其实最近我就住在小孝家里。”

齐孝川的妈妈闭上了眼睛,估计在竭力不让自己发生上一次和小姐见面时出现的状况。可惜她不信教,否则现在百分之百已经开始祷告了,主啊,为什么她会称呼一个动辄给她带来惊吓的人为“儿子”。

齐孝川的爸爸瞪大了眼睛,随即起身,一巴掌朝齐孝川挥了过去。这一动作停在半途,因为骆安娣还有后半句。

她笑眯眯地说:“最近我们在拍拖呢。”

齐爸爸顿了顿,手还是继续挥了下去,重重砸在齐孝川背上,疾呼道:“好啊!齐孝川!你真是出息了啊!”

餐桌上的盘子震荡发出响声,齐孝川强忍被打出内伤的疼痛:“还说不上有出息吧——”

“孝川啊。”就连齐妈妈都揩起了眼角,欲哭无泪地摇起头。

骆安娣也始料未及,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不过,她还是立即挽住齐妈妈,边抽纸巾边轻声劝慰起来。齐孝川反而镇定如常,起身端起自己的餐盘,径自离开餐厅,只期望能尽快摆脱这修罗场般危险的境地。

他配不上骆安娣,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不需要任何人提醒。齐孝川还没纯情到为这点质疑就动摇自己的抉择,别人怎么想,他毫无兴趣,也不会因此改变主意。正把餐盘放进洗碗机,厨房的门就在这时响了一下,是妈妈走进来,收拾过餐桌,现下转移阵地到里面。她站在他身旁,重复与他同样的工作。齐孝川没急着走出去,只是微微抬着双臂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确定没有自己能帮忙的步骤,因此转过身。妈妈却发出声音。

“孝川,”女人低着头,望着水槽里逐渐洗净的双手道,“说心底话,妈妈不希望你和安娣在一起。”

这并不令人意外。

从以前开始,妈妈就很疼爱骆安娣,既恨不得她是自己女儿,又十分庆幸她不是自己女儿。前者的希望自然好理解,喜欢的东西,自然巴不得是自己家的。后者也不难懂,比起她这样的工薪阶层,自然还是生在骆家物质条件会更好。

齐孝川觉得自己总不可能道歉,因此只好模棱两可地说了:“嗯。”

但接下去的话却与他所猜测的截然不同。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这孩子很倔强,很dú • lì,从不依靠别人,什么都喜欢自己解决。就算大家都仰仗你,你也只会嘴上嫌弃,实际什么都包揽下来。孝川,你就是这样的孩子。”妈妈低着头,操劳过多年的脊背突然显得那样瘦小,曾经在别人面前哭诉的那个女人是她,眼下铿锵顿挫说教儿子的也是她,“我们给你起这个名字,并不是要你孝顺。而是要你记得一路上帮过你的大人。我们也是能帮你的。你爸和我只是希望你知道。”

刚来这里时,男孩缄默寡言,不会哭闹,也鲜少有笑容。从不与人走得太亲近,却很快接受了称呼他们“爸爸”和“妈妈”的要求。

但正因为如此轻易,所以事实才浅显。他不会把他们当成爸爸妈妈。

“妈妈希望你找的,是家庭更圆满一点,能照顾你,她喜欢你多过你喜欢她的女孩子。”汗水流进了眼睛,酸涩得有些疼,她说,“你太喜欢安娣了,喜欢多的人会吃亏——”

齐孝川尴尬又怪异的神情终于引起注意,齐妈妈疑惑地瞥向他,而他也只好作答:“……我以为妈你很喜欢骆安娣。”

“喜欢啊,当然喜欢了……”女人有过迟疑,神游般地接连肯定了不止一次,但很快又陷入沉默。母亲嗫嚅着,艰难而悲哀,承认了自己人性中不那么完美的一面,她说,“可是,你才是我的儿子啊。”

他不知所措。

哪怕是被威胁要砍断手脚的时候,又或者连续一个月只喝没多少食材的菜粥时,齐孝川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惘然过。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低着头,原本仅仅是沉默,却在抿起嘴唇和咬牙后俯下脸去。妈妈泣不成声。

他走上前,肢体自己动了起来。齐孝川不明白为什么,冥冥之中就是这么做了。他僵硬地抱住她,怀里所瑟瑟发抖的,是妈妈的思念、恐惧与不安。

-

吃过晚餐,齐孝川驾车载骆安娣回去。

一路上,拜刚刚那场小插曲所赐,骆安娣没有像往常一般乐于打破寂静。反倒是齐孝川忍耐不住,随意打开了车载电台。古典乐如潮水浩浩荡荡地涌出,她终于愉快起来,轻轻打着拍子,小声地哼歌。看到她高兴,他才也放松下来。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怕我影响你。”齐孝川说。

“嗯,是吗?”骆安娣靠在车窗边,百无聊赖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是担心我拖累你吧。”

“……”

她闭上眼睛,像自言自语似的说下去:“真正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是不会希望孩子的伴侣像我这样的。经历足够可怜,但也会让人不想扯上关系。”

齐孝川不愿意对骆安娣撒谎,但也没有默不作声:“我乐意。”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就算要付出代价,也甘之如饴。他之前也没料到自己竟然愚蠢至此。但她柔弱的外表下破坏力惊人,所谓原则,他早已亲自双手奉上,任由她像撕毁扇子与丝帛般消灭得一干二净。

人生数十年,他不否认事业有意义,但如今才觉得不一样,过着过去自己绝对想象不到的生活。

这不是打道回府的道路,骆安娣也是许久后才觉察,转头望着他的侧脸想发问,齐孝川却郑重其事地直视前方。

这场归途比预想的更费时,回到的目的地也比原本更遥远。站在庄园外时,骆安娣缓缓下了车,脚踩在松软厚重的落叶上,瞭望着熟悉到时不时在梦中相见的屋顶,她久久难以萌生实感,因此只侧过头,试探性地看向这一梦境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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