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韬望着少年的背影,叹一口气:“我不曾想云溪宫的物资分配竟然这般——”
孟沧如垂眼看着自己手上的金色标记,忽地道:“天赋真的很重要。”
纪文韬皱了皱眉,不太赞同:“但修炼不仅仅依靠天赋,也是要下很大苦功的。”
少女轻笑一声:“苦功?自然要苦功。可是就像那个灰天赋的鲛人一样,他就算下了比我多十倍的苦功,也拍马都赶不上我正常修炼的进度。”
纪文韬道:“沧沧,这是天道给你的恩典。”
孟沧如扬了扬眉:“不论是不是恩典,总之我是有的。既然有,我就要做到顶尖。”
“我要做鲛仙,要做鲛人族里的最强者。”
纪文韬望着自矜而张扬的少女,无奈地笑了笑。
他性子温润平和,或许正因如此,才会被孟沧如一身的意气吸引住。
“我的沧沧这般厉害,自然是能做鲛仙的。”
那小少年还未走远,程伏敛下眉,总觉得孟沧如的话让她不太舒服。
虽然这具身体继承了孟沧如的血脉,也是天赋异禀。
但在原本的世界中,程伏也不过就是一个各方面都天赋平平的普通人,故而很容易代入这个灰天赋小少年的角色。
她瞧着树影怔怔地怅然了一瞬,便抛开了自己的情绪。
回过神时,程伏才发现燕离黑瞳沉沉,不错眼地望着自己。
她心脏漏跳一拍,低低道:“师尊。”
燕离道:“不高兴?”
程伏惊得眼睛连眨了好几下。
师尊竟然敏锐至此,真是恐怖如斯。
燕离似乎是思索了一瞬,又道:“孟沧如天赋很高,说的话落在寻常修士耳中,的确刺耳。”
“但,天赋能决定你修道的上限,而苦功决定你是否能达到上限。”
眼前的雪发剑修又沉吟了一下,像是在很认真地斟酌起来怎么开导自己的小徒弟。
“每人道途都不同,不必与他人相较。小伏,你只需无愧于己,余下的,不必管。”
字斟句酌的话落在她耳中,程伏一边哭笑不得,一边又觉得心底软得能拧出春水。
她将面上神色绷得肃穆了些:“徒儿受教。”
*
日头高挂,悬壶坊门前拥挤不堪。
青年坐在里堂,病人比往常多了数倍,那个平日里就跑得像陀螺一样的药童此刻却站在青年身边,眉头拧得死紧。
“纪大夫,城里的病人忽然多了这么多,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纪文韬一面给眼前的客人把脉,一面道:“最近换季,百姓身子不适也是常事。”
药童左右看了看,附在纪文韬耳边低声道:“您是有所不知,我方才去门口瞧了,几乎一大半病人都是面色潮红,身上发热的。”
纪文韬神色一凛,抬眼看向面前瘦弱的病人。
病人脸色潮红,指尖传来的温度也是微烫,一副害了温病的模样。
一道悄无声息的力道顺着病人的脉搏朝体内探去。
纪文韬松开手,唇瓣抿了抿。
唰唰两笔在草纸上写下药方子,很快递到了病人手上。
病人接过,低头看了一眼,霍然抬头,眼神凌厉起来。
“自寻你的妖医去。”
青衣大夫已然起身走向后院,那病人眼中亮起红光,刚要发作,便被一道寒凉的罡风推到了门槛边。
“咔哒”两声,悬壶坊的大门关上了。
被推出药坊的病人眼神阴戾,低头看了一眼手上那条深而长的伤口。
口子很深,是剑伤。
伤口本应要流血,鲜红的血液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在豁口处欲流不流。
病人走出人群,从薄衣衫中掏出一颗圆润的玉珠,凑到唇边。
“主人,是送春剑没错。”
与此同时,坊内的纪文韬神色异常沉静。他缓步行入自己平日的寝房,启开一个长长的木匣子。
匣盖抽开的一瞬,满室青光冷冽。
泠泠青光映在纪文韬脸上,使得原本温润的神色显得冷而凉。
若有青山修士在此,一定会认得这柄剑。
众人皆知,纪文韬在合籍后下山学了一身铸剑功夫,之后亲手铸造了两把灵剑。
这便是其中的一柄。
它与殊途一样,也是专为法修铸造的剑,唤作“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