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就这样走过了整片山林,一个一个字从她的脑中冒出来,深深镌刻进本能里。
程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了多久,她只知道在把一草一木全部摸过一遍后,场景改换了。
是静止的城市。马路上汽车停滞,写字楼里的人维持着各异的表情。
程伏摸了一下一个方方正正又黑亮的东西,很自然地念出来:“电视机。”
这次,不用摸完所有东西,她就离开了这里。
在这些场景里,她认识了很多东西。
到后面,程伏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去往任意一个不同的位面。
但所有的活物都是凝滞的,人和动物从来都没法与她互动,她光知道这些东西会如何,但从来没有机会和他们说上一句话。
程伏也不在乎,位面那么多,光是认识新事物就足够刺激,不与人说话并不是什么大事。
她按下快门,记录下每个位面的不同事物,乐此不疲。
直到有一天,程伏来到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她缩了缩肩膀,觉得太冷,于是披上了一件鹅毛大氅。
程伏看到一个人,白头发,看上去也是凝滞的。她正要路过时,忽然发现白头发女人的眼睛睁开,还有微微的气息。
程伏瞳孔微缩,俯身抱起她,把她带回了一个雪洞。
雪发人说她叫燕离。
程伏第一次和人说话,和人相处,感觉新奇极了。
她曾在某个武侠世界里顺了一把剑,一直挂在腰上。燕离看见了,很感兴趣,要学剑。
程伏一口答应下来,然后悄悄在燕离睡着之后回溯位面,去摸了摸剑主人的手和他的武功秘籍。
程伏在这个白茫茫的位面待了很久。
她也经常想要换个位面,这种时候,程伏就会盯着燕离的黑眸,说:“你的伤已经好了,我要走了。”
燕离通常沉默一下,不说什么,等到她一转身装作要走的时候,清冷的嗓音就响起来:“不要走。”
“我想学剑。”
程伏挑着眉,揣着坏心眼道:“我只教一遍,教不会我就走了。”
燕离:“好。”
日复一日,程伏发现自己不想走了。
她和燕离做了很多事,并且包括了从前她很好奇的事情。
……咳,那种事,是在她摸了一本奇怪的小说后得知的。
雪洞里,少女摆弄着手上的自制鱼竿,悠悠闲闲地哼着一首小调。
身后,微凉的气息贴近,几缕雪色发丝垂落在程伏耳侧。
燕离一言不发,只是抱她。
程伏的调子跑偏了一个音,手指一颤,耳根热热地嘟囔一句:“……干嘛搞偷袭。”
燕离声音很认真:“我们出去打白毛兽,好不好?”
“好嘛好嘛,我知道你想玩我的剑。”
程伏解下腰间的剑,递给燕离,弯起眼睛笑:“走吧,我们一起去!”
这是她们惯常的活动,一般用以精进剑法。
燕离负责打,程伏负责在旁边纸上谈兵……不,指导。
今日,程伏也同往常一样,一身懒骨头地盘坐在边缘的雪堆上,托着腮欣赏燕离出剑模样。
剑似寒星,映出锋刃下的红光。
燕离执剑的手极稳,剑法在她所教导的基础之上融会贯通了自己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皓腕翻转,唰唰施出了几招简单又漂亮的点刺。
猩红的血点溅出来,犹带着温度,蒸腾起白雾,斑斑地落在雪地上,熔出几个小小坑洞。
程伏的眼睛却像是被这血点刺痛了,眼皮不受控制地狠狠跳了一下,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巨大的空落感凭空冒出来,燕离明明近在眼前,却似乎笼在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中间。
她们被硬生生地隔阂开了。
隔阂她们的东西,带着程伏非常熟悉的一种气味。
她穿梭位面时,就能闻到这样的味道。
程伏浅淡的眼眸凝了起来,伸手打破了那个屏障。
是白驹力。论这种力量,没有人比程伏更强。
燕离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怎么了,不开心吗?”
程伏抬头,恢复了往常的笑容:“没有,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燕离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自那次以后,越来越多的白驹力屏障似有若无地横亘在她们之间。
一开始,这些白驹力屏障很薄,程伏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破。
但渐渐的,似乎有人刻意地加厚了这种力量,程伏打破它的动作渐渐变得吃力起来。
某一天,程伏特意起了个清早,想要偷偷钓一尾冰川鱼,让燕离开心。
岂料甫一出雪洞屋,便有极其厚重的白驹力层层围困住她。
一道娇媚的女声散漫地响起来:“旅行家小姐,请离开她。”
“燕离是交易所的货物,您不该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