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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完参婴的程伏,此刻指间捏着掌院给她的特批符,踏入了五院的门槛。
院内绿植遍地,原不该是凛冬雪原应有的景象。
但考虑到常年居于皑皑白雪当中过于单调乏闷,就有几位导师特地在学舍周围划了块生态域,以勃勃灵力滋养了数十年。
现下学舍中的小院都已经能够栽种一些花草树木。
遍地的植物虽然有些稀疏,但打眼看去,已经能够称上一句绿意盎然。
草木飘摇,少女身上还带着五院外的寒意,经温暖的空气一裹,就有湿漉漉的水汽聚成水珠落在碧草叶上,打得草茎微弯。
程伏推门入室。这个点大多学子都在午休打坐,室内除顾达外,全都阖着眼盘腿而坐。
一贯随意的顾达此时动作也轻。她自床尾摸了一个黄泥坛,转头往外走时,正巧看见归来的程伏。
顾达挑了挑眉,低声道:“准备走了?”
程伏神色一动,不明白顾达为什么知晓自己准备离开学府的打算。
眼前眉眼浓丽的黑发女子似乎知道程伏在疑惑什么,弯了弯唇道:“她们都在打坐,出去聊。”
院内,顾达熟练地在一片苍翠中走到巨石前,甩手扔下那坛酒,就地倚着石头坐了。
她“嘣”一声启开酒坛,拍了拍细软的草地:“坐。”
程伏也不拘束这些,大剌剌坐下。一旁坛口飘出的辛辣酒气入鼻,她闻出来是烈酒。
顾达突然说道:“酒和人是一样的,须得细品。”
她咕嘟咕嘟灌了一口,舒畅地喟叹道:“我看一眼就知道你要走。”
程伏望着顾达,干脆道:“对,我要走。”
顾达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粗瓷酒碗,低头开始自斟自饮起来,好像完全不觉得不招呼身侧友人是什么无礼的事情。
半晌,她突兀地说:“你走了,我们队里少个指挥位。”
程伏:“嗯。”
“四个人参赛,这老头子居然也能批准。”
顾达啧了一声,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酒碗,哗啦啦把坛里酒倒进去。她动作不怎么温柔,有不少酒液溅出来洒在地上。
程伏非常上道地接过,但仍然忌惮这酒的烈性,先轻轻抿了一口。
酒液入口灼热,像是吞了一口火焰般烧灼着口腔四壁。
程伏蹙起眉,没急着吞,舌尖在灼热中打了个转,意外地品出了点绵长的香气来。
一口咽下去,唇齿间还留着一点酒味。
少女吐出一口气,觉得嗓子火辣辣的:“我不会喝酒。”
顾达不意外地点点头:“不喜欢就倒掉,只是盛一点让你尝尝。喜欢就一起喝,不喜欢没必要勉强自己。”
程伏把碗搁下放在一旁,想起师尊,眼神瞧着院庭门口,飘得有些远:“我修为受血契所限,不解开就没法有进境。掌院说关于我的身世查到了头绪,让我同师尊进一步追查。”
顾达饮水一样地喝,黄泥酒坛很快就见了底。
程伏探头看了一眼,只能看见坛底薄薄的一层水光。
她接着道:“我的剑意也很粗疏,正好跟着师尊,能多得一些指点。”
顾达斜眼,语气突然有些促狭:“不仅如此吧?”
程伏乍然听这话,怔了一下,随即想起顾达的敏锐,脸颊腾一声红起来。
她也无意在顾达面前隐瞒,点点头:“嗯,我对我师尊……”
程伏顿了顿,才吐出那两个字:“有意。”
顾达闻言也不觉得惊诧。
她把酒坛子里最后那点酒全倒在碗里,举起碗时,忽然若有所思道:“我看你师尊对你也不赖。”
程伏又愣了一愣,道:“是,师父对我很好。”
顾达笑起来,好像对面前人的反应感到开怀。
她再度举起没盛满的酒碗,斜睨了一眼程伏身侧的那碗满满当当的酒:“跟我碰个碗,碰完敬天地,就当告别了。”
程伏依言举起碗,和她碰了一下。
粗瓷相击声落后,顾达爽快地仰头一口喝完,朗声道:“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程伏心下畅快,当即扬手洒落碗中酒:“后会有期。”
收拾好舍内东西,带着一身浓烈酒气走出五院时,程伏闻了闻襟口,哑然失笑。
顾达的酒气味很重,光是坐在她旁边看她喝,也会被染上一身酒气。
低头看了看与师尊传讯的玉简,算算时间,燕离已经到止妄山脚了。
剑尊出山,势必会引起不小的声浪。燕离这等容貌修为,出山太过招摇。
程伏步履匆匆地行到山脚,一眼就看见了那道长身而立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