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沁渝手里捏着那只兔子的耳朵,愣愣地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
林中树影婆娑,那细细的阳光从树的孔隙中洒下,投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融进了阳光中。
她没有想到,那个看似很凶,很冷的男人,竟会把这只兔子送了她。
至今她都觉得,自己竟然会说出那样厚脸皮的话:
——“谁说这是你的兔子?你叫它,它会应吗?”
她太需要这只兔子了,弟弟好久都没有吃肉了,她也好久没吃肉。
他们姐弟得好好地补补身子,琛哥儿太瘦了,瘦得皮包骨,她自己倒还是其次,前世也吃惯了肉。
她知道她说出那样的话来,那男人必然会觉得她厚颜无耻吧?
没想到,那男子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跟她争这兔子,竟然转身离开了。
来时突然,去时也突然。
凌沁渝并不认识他,虽然看着他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是南凌村人吗?
南凌村大大小小的人,她都认识,唯独不知道他。
显然,这人应该不是南凌村人,否则她不可能不认识。
凌沁渝在沉思,却并不知道,那走远的男子,突然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凌沁渝,那双深邃无波澜的眼底,却闪过一丝深意。
很快,就消失不见。
将兔子放进了背篓里,凌沁渝的心情很好。
今天得了这兔子,她和琛哥儿就能够吃上一顿肉了。
随即想到了林氏还有她那一家子,她的心情又差了起来。
这兔子如果拿回家,定然会被林氏和她的儿女们抢了,到了她和琛哥儿嘴里,肯定不多,能喝点汤已然不错。
但如果不拿回去,这肉怎么才能让她和琛哥儿吃得安稳?
在外面吃了?
这虽然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要让人不发现,似乎也难,除非像今天一样上山。
或是,她把这兔子烤了,然后偷偷地带回家,给琛哥儿吃?
但——
林氏那一家子,鼻子比狗还灵,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万一把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她倒是不怕这孝不孝的问题,本来就不在乎。
但是她得为琛哥儿着想。
今日,渣爹要给琛哥儿启蒙,读书之人,谁不想考取功名?就和她前世读了书想高考进入大学一样,这是每个读书人都想要的结果。
万一有人拿这事议论琛哥儿怎么办?
不得不说,凌沁渝想得很远,也想得很细。
她不免又想起,今天渣爹在家,林氏自然不敢大作手脚,把兔肉给吞了。
那她和琛哥儿应该不至于吃不到肉。
家里有一个事事盯着她的后娘,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那个后娘还巴不得抓她的把柄。
最后,她决定藏下半只兔子,把另外半只兔子带回去。
便是她和琛哥儿最后吃不到那半只兔子,这不是还有半只吗?
想到这,她脸上顿时现出了笑容。
那笑容,就如冬天里升起的一抹暖阳,将人心慢慢融化。
本已走远的男子,竟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脚步,远远眺望,身姿如松,被洒下的阳光包容,整个人陷进了似幻非幻的泡泡中。
就在刚才,她狡黠地从他手中要去了一只兔子,他却知道她并非那种无耻到霸占别人东西的人。
她要这兔子,定然是为了她的弟弟吧?
那个被饿得面黄饥瘦的小娃娃。
严淦并非好心之人,自不会随便被一个陌生少女的可怜所打动。
天下可怜之人多了去,不是谁都能够让他舍出一只兔子。
虽说这兔子并值不了多少银两,或是卖到酒楼,可换回一百文。
一百文,可以买好几斗粗粮。
细粮嘛……
好久没吃那精细玩意,他也不是贪图口腹之人,粗粮细粮,在他眼中一般无二。
却唯独此时,他将兔子给了她。
自有他的原因。
她……
严淦的手慢慢拢紧,垂于两侧。
隐忍,欲冲之上前,却微微地垂目。
他不能上去。
静静地站着,却并未离去。
欣赏着她脸上变化的表情,他眉心微微收拢,
他掉头离去,脚步如行云流水,只瞬间,便已迈出甚远。
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刹住身影,遥遥地望向凌沁渝的方向。
嘴唇慢慢握紧,他突然放松了收拢的拳头,又往回折,大步流星地往凌沁渝所在的方向而去。
凌沁渝并不知道,那男子已折回。
她还在纠结于怎么处理那只兔子。
倒真不是她犹豫不定,而是林氏实在可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