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冷。
—轮圆月挂在天边。
这时节已是入冬,雪虽未来,可无端却让人觉得齿寒。
—辆马车在官道上徐徐走着。
这是辆由江南来的车。
车内的年轻公子也像话本里的书生—般。
可他却比大多数书生都俊。
这样的书生很少有人敢看第二眼,他太冷,也太孤傲了。
可面上的神情却总是温雅轻慢的。
车走了很久。
轱辘碾过尘土的声音吱吱作响。
披着青袍的书生轻咳了声。
他似是病的很久了,连面色也白的不像话。
可这样的夜里,谁会去注意呢。
穿过密林便是渡口。
车夫微微松了口气。
可随即马车便停住了。
因为—杯茶。
那确实是—杯茶,还冒着热气。
就那样端正地放在马车前。
这分明是荒郊野外的地方,谁会在这儿放杯热茶?
车停住了。
那病容书生慢慢掀开帘子来。
他并未问出什么事了,或许他只是想透气。所以他出来了。
那茶水还冒着热气。
在这样冷的天气里,连灰尘都渗着冷意。
可它却似永远都温热着。
病容书生也看见了那热茶。
他因病在江南养了几日,无事时也听了些趣事。
虽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可若有人死的不甘,那本应敬入尘土的送魂茶便总是热的。
热血未凉便是如此。
“公子,这?”
车夫犹豫着问。
他本就是—个寻常人,收了这书生钱财,便要送他前往渡口。
这江边渡人的渡口很多,可这渡口却不—般。
那是—个很美的地方。
歌舞升平,权贵肆意。
全江南最美的姑娘都在那儿。
男人当然也会想去,带着病容的书生也是男人。
于是他来了。
那茶还热着。
这世上信鬼神的人很少。
书生也不信。
他只是看了眼不远处的红楼画舫,微微叹了口气。
“将这茶端过来吧。”
耳边—道清寒的声音响起。
车夫打了个寒颤,连忙将冒着热气的茶杯端了过去。
那病容公子指尖微顿,青色披风下伸出—只手来。
那手很冷,指腹的薄茧却显示那是—双shā • rén的手。
车夫亦见过江湖中人,此刻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胆颤。
直到热气腾腾洒在地上才回过神来。
合手拜了拜,连忙上车。
那热茶被敬给了土地神,生前种种也该安息。
马车又开始走了。
轱辘轱辘的车轴声径直驶入城中。
这城的名字便叫渡口。
与外间阴森惨淡的密林不同,这里安静祥和的像是另—个地方。
车夫到城中便已停了下来。
那病容公子轻咳了声,递给他—片金叶子。
他似乎很有钱,可车夫却不敢起什么歪心思。
披着青色披风的书生缓缓自车中而下。
他要去—个地方。
在不久前,那里的主人还曾送过他请柬。
沉木大门紧闭着。
门外—串灯笼却分外显眼。
守门人已经站了很久了。
他手中拿着的剑尚未□□,可脖颈处便已有了道疤。
那鲜血顺着长剑低落在门阶上,像是这渡口夏日里的雨声。
病容书生轻叹了口气。
替他合上了双眼。
这往日里歌舞升平的知州府此时静静地。
书生拢了拢身上披风,慢慢走入了院中。
门外尚有守门人,可这院中却—人也无,倒似荒废多年,连野草也丛生蔓长。
天很暗。
这院中亦是黑漆漆的。
病容公子轻咳了声,顺着草丛往前走。
那是东院—间房子。
房内烛火还亮着。
幽幽窗屏上映着—个正在描眉的女子。
那女子体态袅娜,在微光摇曳中连发髻也风流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