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裙低头轻轻蹭了蹭男人肩膀:
“我记得二哥从前想要把弓箭,阿裙便也做了件。”
她说着终于放开了手,从男人背上落了下来。
杨广看见了案几上用木头雕成的弓箭,有些丑,静静地放在一旁。
是她雕的。
她雕东西时喜欢用左手,雕完还会在上面刻两个小坑。
“二哥不喜欢?”
吴裙静静低下头。
却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揉了揉发髻:“阿裙还记得。”
杨广声音沉沉的,有些感慨。
他少时喜文墨,独孤皇后说他会成为一代贤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他喜欢上了刀剑无眼的感觉。
刀剑无眼,可以杀想杀的人,他就可以保护她了。
那时太熹宫守卫尚不森严,太子经常带着几个人藏在假山后偷窥阿裙。
他想啊,要是有把弓箭便好了。
那些让她害怕,让她不喜欢的人都该死。
包括他。
杨广闭上眼,唇角笑意疯癫。
洛阳暗潮涌动,只一夜局势便天翻地覆。
九公主并非皇室血脉。
这个消息乍一出现,便再无平息,连坊间酒肆里也在谈论。
爆出这个消息的是当年伺候过独孤皇后的老嬷嬷,九公主身份尊贵,幼时便寄养在正宫皇后名下,当年亦有人猜测是否是文帝私生女,可最后都不得而终,直到今日才有人揭开这层面纱来:九公主是当年文帝随军途中捡来的。
他对那孩子很好,以至于所以人都认为她是文帝亲生骨肉。
当年开国登基时,官员亦是误会,便将那女孩排在文帝子嗣的第九位,视为九公主。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多,宫中老一辈宫女都知道,却无人敢说。
因为帝王对谁好,谁才是真的贵人。
她们生在宫廷中,若想活命便只能闭嘴。
只是不知那伺候过先皇后的老嬷嬷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爆出这件事。
侯希白微微眯了眯眼。
便听旁桌大汉“嘘”了声:“我猜啊,是因为陛下如今对李阀下手,那独孤阀约莫也要趁机反了。”
他所言不错,慈航静斋与魔门亦都是这样认为的。
近几日江湖人士频繁出入洛阳便是最好的证明。
穿着黑衣的年轻公子微微低下头,被刀痕划过的眼角莫名有些暗沉。
她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阿裙,九公主。
想到那日雨夜在小屋中看到的场景来,侯希白眼中暗色一闪而逝。
隋宫中:
吴裙幽幽趴在窗柩前。
那些桃花如今开的正艳,粉瓣儿落在泥土中煞是好看。
这时节多雨,原本还晴朗的天此刻已阴沉了下来。
雷霆声鸣春夜震震,闪电陡然划过那青衣锦缎的美人眉眼。
勾魂摄魄。
“要变天了。”
她轻声道。
蒹葭低头不敢多语,只觉如今这隋宫便像是死狱,多说一句就要死。
昨日里嘴碎的女官们皆被炀帝沉井了,连尸骨也无人敢收。
勤政殿上,烛火映着奏折上沉郁的血迹:
李阀、独孤阀皆反。
岭南宋阀反。
宇文阀――反。
“陛下,既然李阀与独孤阀那些人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不如……”
杨山话未说完,便听一声轻笑:“不如什么?”
“朕这里也有一个法子,中山王不妨说说,看与朕想法是否一致。”
炀帝支着手淡淡笑道。
杨山心中微顿,小心道:“不如将九公主交出去,至少可换得喘息之机。”
他自知炀帝对于九公主的珍重,语气不由有些忐忑。
杨广微微叹了口气:“这法子不错,不过我却还有一个更好的。”
他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来人。”
“陛下。”
殿外将军上前一步。
炀帝淡淡道:“将中山王拉出去喂狗吧。”
他语气随意,连沙场征战多年的将军也打了个寒颤。
杨山挣脱侍卫,狠声道:“我是为大隋好,杨广,莫要让先帝打下的江山败在你手里!”
杨广执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隐在烛火中的面容深沉莫测,许久才轻笑道:
“与我何干。”
他是个疯子啊。
杨山心中绝望,死死拉住帷帐,却依旧被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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