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裙一身伤病昨日里又强行运功,迷迷糊糊间竟是发起了高热。
她面色雪白,颊边却隐隐带了些粉色,像是春日里燃尽的海棠一般,艳到深处便透出一股凄冷之意来。
墨衣风雅的男人目光轻轻扫过那蜷缩着的手指,若有所思。
康雪烛武功不低,可她却能以一剑将其击退,就算是出其不意,这剑法亦是了得。裴元回想江湖中近几年声名鹊起的剑客,竟无一人可与她对应。
药庐中药香沉闷,乌发美人微微蹙了蹙眉,额间水珠顺着颈下滑落。
她疼的厉害,心口处的剑伤像是刚刺的一般,火辣辣的烧灼着。
吴裙眼中渐渐浮现出那如练虹般的剑光来,指节处脉络在雪白的肌肤上愈显青涩。
“李裹儿。”
枯井下:
濒临死亡的女人衣衫上尽是鲜血,那往日艳绝天下的容颜也多了几分狼狈。
“你想要什么?”
吴裙坐在井边摇晃着雪腕儿,清脆的铃铛声让人不由恍神。
她声音犹带笑意,弯着眼眸像是只漂亮的猫儿。
李裹儿伸手遮挡住眼前刺眼的光线,她看了那井边姑娘许久。
忽然道:“我想活下去。”
这句话听着简单,可却并不容易。
她心口被李裳秋所刺剑伤致命,即使侥幸逃过了这一劫,身上潜伏的寒症便也够要了她的命。
可穿着碧罗百鸟裙的姑娘却笑了笑,她说:
“好。”
她送了她一条裙子,她便承接她一身伤病,直到她――报仇雪恨。
那笑容仿佛让这唐宫遍地的鲜血也黯淡了下来,夕阳映在那双如雾如月的眸中,瑰丽摄人。
李裹儿向来自恃美貌,可却不得不承认这百鸟裙穿着她身上才不算可惜。
这原本还算晴朗的天气尚未维持几天便又下起了雨。
大雨滂沱打在窗扉上,愈加显得屋中沉闷。
裴元将烛台上的蜡烛点起,便听身后传来一道略有些虚弱的声音。
“几时了?”
吴裙轻声问。
她睡得昏沉,这时声音还有些不济,听起来像是猫儿叫唤。
穿着墨衣的青年将窗户推开缝隙后才淡淡道:“酉时。”
吴裙闻言看向窗外,果然见天已黑了。她这一昏迷便已过了一天一夜。
外面雷声颇大,滂沱大雨似要淹没这小小药庐。窗边久盛的海棠在这昏暗的夜里显得愈加瑰艳。
那雪肤乌发的美人弯着眼眸轻轻笑了笑,忽然问:“我若说我怕雨,你会不会抱抱我?”
她目光安静,也柔软。
这些天来隐隐的压抑与戾气似也都消失不见。
她那样温柔的笑着,失了血色的唇瓣却有种孱弱的心动。
这屋内静静地,没有人说话。一声震雷打在海棠颤动的枝叶上。
吴裙长睫颤了颤,慢慢垂下眼来。
她抱膝蜷缩在榻上,绸缎似的乌发更衬地眉眼清丽。
那美人始终是笑着的。
只是这笑意却看着有些刺眼。
裴元嗅到淡淡的血腥味时微微皱起了眉。
吴裙眨了眨眼,蜷缩着的手指已被人掰开。
前日里便被花刺扎破的疤痕又缓缓滴出血珠来,裴元淡淡挑眉:
“这是最后一次。”
他语气微冷,倒让那雪衣姑娘弯了弯眼眸。
“最后一次什么?”
她轻轻靠在男人肩头看不清神色来。
裴元指尖微顿,忽然笑道:“我从不为一心求死的人治病。”
他向来儒雅温和,这笑意此刻竟带了些冷峭的意味。
“一个心已经死了的人,医来也是浪费药材。”
这话已冷,可吴裙却轻轻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在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