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是常德县数一数二的富户,下人接近三十个,可下人们顿顿吃肉是不可能的。
肉,只在逢年过节时出现,数量非常少。
平时都是稀粥咸菜清汤寡水,偶尔吃一次米饭,蒸饭的米也不好,要么是积了年的陈米,要么是不小心淋了雨,发霉的。
前世生在豪门望族,梁俏如吃过全世界最顶尖的美食。
夫人赏的饭菜在她看来,不过是一般伙食,分给唐婶解解馋不算得什么事。
再说,这饭菜还是唐婶拿来的呢。
可唐婶的心情远没有梁俏如这么淡定,眼睛里竟然泛起水光,感动道:“如姐儿……”
“不用说,我懂。”梁俏如打断她即将开始的唠叨,问她,“夫人赏了我饭菜,她有说什么吗?”
“夫人……夫人好像有意让你去伺候老爷……”唐婶迟疑着说道,“夫人问了你的老子娘是哪里人,做哪些活,脾气性格是好是坏……”
梁俏如一边吃饭一边听她说,猜到夫人恼了方姨娘,许是瞧中自己美貌,打算扶持自己和方姨娘玩宅斗。
毕竟梁俏如现在恨透了方姨娘,若有机会报复,定不会错过。
“夫人要知道的事,我不敢不告诉她……”唐婶擦了擦眼角的水痕,愧疚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女,隐隐觉得少女变得不一样了。
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说不出来。
也是,经历了被方姨娘责罚的事,哪能和从前一样呢?
少女抿唇笑了笑,脸在笑,眼睛里没有笑意。
她淡淡说道:“没事的。你不说,夫人问别的人,别人也会跟夫人说。”
唐婶有些心疼,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莫怪唐婶多嘴,如姐儿,大户人家的姨娘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你的卖身文书在夫人手上,就算你当上姨娘生下孩子,夫人看你不顺眼,照样能把你卖掉……”
梁俏如点了点头,乖巧地道:“我晓得姨娘不好做。”语气变得郑重了些,“唐婶,谢谢你的忠告。”
唐婶见她听进耳朵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咱们是做奴婢的人,就该安分守己,别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唐婶见过一些长得好看的丫鬟,想方设法爬老爷少爷们的床……”
絮絮叨叨地举例子,向梁俏如证明做姨娘和通房丫鬟有多不幸。
梁俏如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附和两句。
不管怎样,唐婶是个对她好的,她不讨厌唐婶。
窗外天色渐暗,唐婶收拾了碗筷,叮嘱梁俏如好好休息。
半个小时后,梁俏如等来唐婶煎的药,喝下这碗味道古怪的中药,她躺着思忖自己的未来。
在古代,签下卖身契的奴婢没有人身自由。不可以参加科举,不可以和良民通婚,奴婢生下的孩子依然是奴婢。
她的卖身契被夫人捏在手里,她这个人便等同于夫人的私有物品,除了乖乖听从夫人的命令做一条忠犬,剩下的选择不是自尽就是惹恼夫人被夫人卖掉。
卖到别的大户人家做丫鬟还是好的,万一被卖给喜欢家暴的男人当老婆,或者卖给深山的老光棍甚至老光棍几兄弟做老婆,哭都来不及。
最惨的是卖进青楼做伺候男人,或者沦落到窑子里。青楼和窑子做一样的生意,富人上青楼,穷人逛窑子。
再有就是军营,这个时代的军营存在着为士兵们解决生理需求的女人。
唉,古代这么黑暗可怕,为什么小女生们做梦总盼着穿越呢?
梁俏如翻了个身,把江家的情况在心里过一遍。
江家的当家人是痴肥秃顶的老爷江成业,江成业喜好女色,夫人未进门时,后院已有五六个女人。
但江成业和夫人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十一岁的嫡子庆哥儿,小妾姨娘们生下的几个孩子都是女儿,最大的女儿今年十六岁,处在待嫁的年纪。
对了,江家有个丫鬟据说怀了孕,那孩子是江成业的,可惜丫鬟下台阶时不小心跌了一跤,流产了。
夫人不怎么管江成业,一心一意地养着儿子,怎么突然之间想对付方姨娘呢?
原主只是个小丫鬟,知道的信息有限。
梁俏如百思不得其解,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吵醒了。
屋内亮着一盏灯,两个丫鬟在镜子前边梳头发边说着话,声音压得很低。
“夫人让她明天不必干活,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