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昭的双手都撑在身侧,指尖几乎触到了墙,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沉声道:“沈姑娘,此举不妥,请自重。”
沈芜突然轻笑了声。
红唇微启,轻轻念着这两个字,“自重?”
尾音上调,带着轻佻的戏谑。
陆无昭垂下眼,睫毛轻颤,平静道:“沈姑娘,请离开。”
“殿下,您这样讲,我就要难过了。”
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陆无昭蓦地抬头看她,见她眼尾慢慢泛了红,眸中的光在水光的反射下变得越来越亮,他滚了滚喉结,下意识脱口而出:“别哭。”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
这两个字好像对她说过很多次似的,可在他的记忆里,没有。
除非是……昨夜。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叫她走,应当也没有很凶,可是她这么委屈,是自己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了吗?
陆无昭看着她甩掉了鞋子,半跪在自己的身前,上半身靠他极近,香甜的呼吸都喷洒在了他的脸上,又觉得屋子里有些热。
“抱歉。”他说。
沈芜并未退离分毫,她将男人逼至墙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声问:“为何对我道歉?”
她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委屈,尤其是他这一声抱歉后,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陆无昭撑在身后的手收回,慢慢前伸,指尖在床榻上划过,在明显触及到她衣裙的布料时,硬生生止住。
他冷静地看着她,如实道:“昨夜之事,抱歉,本王喝多了,什么都记不起来。”
啪嗒……
一滴眼泪就这么直挺挺地砸了下去。
“殿下是真的忘了,还是因为忘了更好,所以才忘了?”
她带着哽咽问。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便哭了。
陆无昭的心脏倏得一疼,眸光微暗,声音有些哑,“忘了,不是有意的。”
沈芜却是哭着哭着又笑了。
“是吗,那便好。”
她一向很乐观,只要确定了他不是有意忘记昨夜那些事便好。
她说哭便哭,说笑便笑,陆无昭却并未觉得她此刻是在做戏。
说来也奇怪,她每一回对着太子的假意逢迎与敷衍了事,他都能瞧出来,唯有沈芜对着他自己时,那些说出来的话,或是哭或是笑,他分不清真假。
他希望都是真的,却又害怕都是真的。
“殿下,那您可愿对我负责呢?”
平地一声雷,陆无昭险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殿下不愿意吗?”
沈芜又轻声反问。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陆无昭的话,除了那些冷着脸拒绝的话之外,她向来无条件相信。他说不记得了,那一定是醉酒过后,确实不记得了。
他既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那么她就一定要帮助对方回忆起来。
沈芜见男人没有回答,心里清楚对方一定被她吓懵了,见到陵王殿下难得的迷糊,她又起了作弄的心思,她假装出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
长而卷翘的睫毛半敛,眼尾微微下垂,她失落地说道:“我不是要逼殿下承诺,只是您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往后都不好嫁人了。”
陆无昭:“……”
他觉得自己的烧可能没有全退,不然为何会胸闷头晕呢。
他脑子有些乱,想要找个角落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又冒了出来。
他缓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本王……对你……”
“殿下忘记了,可我没忘记……”女孩的脸上出现了红晕,她羞涩地抬眼看了陆无昭一眼,又飞快地挪开,似乎是十分不好意思,“殿下觉得沈芜此举不妥,那定是忘了您昨夜……”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陆无昭被她这说到一半的话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沈芜为这一场戏做足了准备。
她下午回了一趟静熙宫,不仅将昨夜那件重要的衣袍拿了回来,还带了根很粗的麻绳,都是为陆无昭准备的。
既然他的病好的差不多了,那么也该偿还一下她昨夜受过委屈这一笔债了。
陆无昭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他原本还处在无措和慌乱里,此刻看着这小女子眼珠乱转,计上心来的模样,心下稍安。
她还愿意花心思做戏,说明她并未十分生气,只要她不难过不生气便好。
此事的确他有错在先,昨夜定是唐突了眼前这位姑娘,自己做了过分的事,早上又只字不提,才叫她发了火。
她像那只小奶猫一样,看着就是个不吃亏的主,自己的确应该做些什么叫她消气。
而且……陆无昭也很想知道,自己昨夜与她发生了什么。
与她在一起时的回忆,会很珍贵。
他黑暗的人生里,值得珍藏的记忆实在太少,因此才更加珍惜,自己生命中出现的这么一个难得值得珍视的人。
陆无昭淡声问:“沈姑娘想如何?”
陆无昭自己都没注意,与沈芜在一起说话做事,不管曾经他如何冷漠地拒绝,带着棱角的性格去使劲儿刺她,最终都会被她温柔的笑或是调皮的小心机所化解。
沈芜跑下了床榻,将绳子拿了过来。
男人的目光微凝。
沈芜道:“殿下,失礼了。”
说着便要往陆无昭的身上绑。
男人微微蹙眉,轻声道了一句“放肆”,人却没有动,任由她胡闹。
话很无情,但说起来轻飘飘的没有力道,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沈芜向来不怕他,她天真又无辜的眼神直勾勾地望过去,,去挠陆无昭的心,“殿下不想知道昨夜的事吗?我重现给你看呀。”
陆无昭淡淡瞥了那绳子一眼,“昨夜本王用绳子绑着你了?”
“那倒是没有,只是殿下你的力道太重了,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只能委屈你了。”
陆无昭:“……”
他到底做了什么???
沈芜将袖子往上挑了挑,露出一段手腕,白皙的皓腕上出现了一圈浅淡的淤青,看上去很是刺眼。
男人瞳孔微缩,他伸手想要触碰,却又收回,轻声问:“这是……本王弄的?”
“嗯。”
“疼,疼吗?”
沈芜看着对方自责又心疼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忍心,“还好吧。”
陆无昭沉默了一会,“嗯。”
沈芜笑了笑,将他两个手腕都绑好,左右望了望,不知道该栓在哪里。
昨夜他一只手攥着她的两个手腕……
于是沈芜把栓着两个手腕的绳子都攥在了手里,怕握不紧,还在自己的腰上缠了两圈。
陆无昭看着她将绳索往细腰上缠,她玲珑有致的身形立刻显现。
该有的丰腴恰到好处,该细的地方盈盈一握,他喉咙一阵发紧,深吸了口气,把头转开,看向别处。
沈芜回忆了一下昨晚男人的语气,清了清嗓子,沉声命令道:“脱掉衣裳。”
陆无昭:“……”
他的冷静自持和冷漠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你再说一遍。”
低声的警告昭示着男人压抑的薄怒,沈芜歪着头,“咦,殿下您昨晚就是这样说的呀。”
陆无昭:“……”
他目光沉沉,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看着沈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