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慌忙奔过去,抱起沈墨一看,沈墨的脸惨白如纸,竟然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软绵绵的仿佛断气了般,周景伸出去探他鼻息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
“小弟……小弟……去叫钟郎中!”周景刚吩咐了沈霖,沈霖就飞一般消失在村子中。
周景则狠狠照着沈墨的人中按下去,同时嘴里不断叫着:“小墨,小墨你醒醒……”
周景按一会儿缓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急得脑门子上的汗珠豆大般,一粒粒砸在沈墨的眼皮上。
似是沈墨薄薄的眼皮承受不住这般沉重的重量终于幽幽醒来。
“小墨……”周景似喜似哭地唤了声,一个铁骨铮铮,死也不惧的堂堂七尺男儿这一刻竟然泪如雨下。“小墨,你可算醒了,你可算醒过来了。”
沈墨只觉得倦,特别的疲乏,他想抬起手给周景擦擦眼泪叫他不要哭,可手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在半空中晃晃就要往下压,被周景眼疾手快一把给握住了。
“我没事,真的,别急。”沈墨想着周景是一个汉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成这样是要被笑话的。
周景胡乱应着,自己也不知道应些什么东西,他只单纯地想和沈墨说话,总怕他不说点什么沈墨就又要晕过去。
“小墨,我抱你进屋,小弟去给你找郎中了,马上就回来。”
周景小心地抱起沈墨转身往卧房走去,那样子像是抱着一件极其易碎的琉璃。
纵然恨不得生了翅膀飞进卧房,但走起路时周景的步子却稳稳地,每一步都似要扎进土里般稳重不敢颠簸。
等到了床边,他更是小心翼翼地将人轻轻放在床上。
这时沈霖带着钟郎中狂奔进屋,钟郎中一大把年纪了,总是被沈墨一个小辈折腾地连跑带颠气喘吁吁。也不待他喘匀了气,就被周景一把拽到床边。
钟郎中先给沈墨舌下含了一片参片,才仔细把了脉,道:“沈娃子这是太着急了,气火攻心导致的昏厥,暂时没什么大碍,不过以后可不能总这样,这是最伤身体的。”
周景连连答应着,接过钟郎中写下的方子递给沈霖。
“小弟,你去一趟王大叔那里,和他说一下咱家的情况,叫他赶着马车陪你去一趟镇上把方子给抓了。记着,不要叫人白去,要给钱。”周景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都给了沈霖,
沈霖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周景又和沈霖悄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沈霖虽然困惑也没多问。
“等等。”钟郎中叫住要走的沈霖和他道:“周娃子,你既要叫他去一趟镇上,家里又不差这几个大钱,所幸不如直接把医馆里的大夫请一个回来给沈娃子好好瞧瞧,也好放心。”
其实,周景正是此意。不然他不会给沈霖那么多银子,沈霖收了又特意回答一句‘明白他的意思’是两个人的暗语,都怕钟郎中有其他的想法。
毕竟钟郎中是村子里唯一一位郎中,医术尚且不论好坏,总有个头疼脑热紧急的时候需要他,是轻易得罪不得的。
不过钟郎中的医术在村里治些小病救人完全够用,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并不过分抬高自己的身价,这才对周景这样说。
周景马上点头,顺理成章地嘱咐沈霖:“务必去名医馆里请一个大夫回来,多少钱都行,和他说一下你哥的症状,药材方面让他不必刻意省钱,尽管主要考虑病情。”
“是。”
周家的卧房也是仿照镇上宅子建造的,分为里外间的格局。大户人家的外间是用来给守夜的小厮丫鬟住的,可以随时听着里屋主人的动静,方便立刻起来照顾。
这会外间正好派上用场,钟郎中虽然是郎中,来给沈墨看病的,但看完了病也不方便就在卧房坐着,周景这时候又不让他立刻走,他就坐在外间塌上等。
周景知道沈墨从醒来就忧心忡忡担心他的事情,马上握住沈墨的手以示安抚,轻声在他耳边道:“小墨,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怕王老太。没关系,我已经有应对的办法了,现在我就说给你听。”
“王老太虽然说我不是她的儿子,但我相信她一定就是嘴上说说,手里绝对没有证据。至于你说的那道疤,那是后有的,王老太都把他儿子赶出来这么多年了,也不曾精心过,绝对不会知道。而其他的王老太就是能指认出来,我也不怕她。你们这里想要验证两个人是不是亲生母子是非常难得,几乎等同于没有确切的办法。唯一的法子就是古书上记载的滴血验亲。”
“我听说过这种法子,村里人说这是可以验出两个人是不是亲生的,如果到时候王老太要提出这种法子,咱们可怎么办啊?”
周景坐在沈墨床头,见他似有着急,马上半趴下来搂着他,温言软语地安慰着。
“你别急,听我说,这种法子是不准的,我有办法能让王老太也好王成也罢,都能和我的血相融。”周景低头在沈墨耳边道:“白矾,只要有了白矾,任何人的血液都可以两两相融,你一定要相信我,别急。你知道的,我在我们那里是读过书的,这些东西就是书上记录的,很多人验证过,万无一失。”
“那白矾……”
“我刚才已经嘱咐过小弟务必要买白矾回来了。”
沈墨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他又担心道:“那,要是以前那个周景找到了怎么办?哪怕他真的死了,那么只要有一具尸体,你就……”
周景打断沈墨道:“不会,绝对不会!你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野猪的獠牙顶的满身窟窿了,后来更是被野猪顶着跑远,那就说明那时他伤得就非常重。在那样重伤的情况下,别说是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就是我们那里也不见得能救得活。只失血过多一条他就必死无疑!只要他死了,在山上哪怕不被野兽吃了,这么多个月过去,天气又已经热起来,肉不放在地窖里几天都要坏的情况下,早就腐烂了。就算现在被王老太找到也是一具腐烂的认不出样子的尸体。你说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和我这个长得和周景一模一样,又能血液相融的人比,村里人会更加认定谁说的才是真话。就是到了县太爷那里,县太爷也只会相信咱们,认为王老太为了钱说谎,想要谋夺咱们的家业。所以,你别怕,尽管放心,一切都会顺风顺水的过去。”
“嗯,我相信你。”沈墨回握住周景的手,静静躺在他的怀里。
王贵知道周家着急,把骡车赶得简直要飞起,就这来回趟还用了一个半时辰,沈墨被周景哄了一会,精神不济睡了过去。
请来的大夫是一家非常有名的医馆里的其中一位也算比较有名气的大夫,但并不是最好的那位。最有名望的那位大夫看得都是镇上有威望的人家,沈霖请不动。只能用银子砸来这个,答应不管药钱怎么算,出诊费就是五两。
来得大夫姓丛,跟着进了周家才发现周家是一个根他想象中的农家人完全不一样的人家,等进了屋子彻底不敢小觑周家了。
“丛大夫,我夫郎刚睡下,你看能不能不惊动他,咱们悄悄给他把个脉,至于其他的你可以问我。”
“可以。”丛大夫被周景带的不自觉地跟着压低声音讲话,沈墨的脉虚而弱,搏动得软弱无力,典型的气血双亏。“病人暂时无大碍,就是身体太虚,以后可不能让他如这般激动。正好,我带来的几味药就是他需要的,现在我就给你抓几副,给他早中晚的服,连续吃上一个月再来医馆找我。”
丛大夫又嘱咐了些服药煎药的注意事项这才被王贵赶着骡车又给送回去。只一个月药钱就十五两银子,钟郎中在一旁看着周景连诊费带药钱就那么眼也不眨轻飘飘地掏出二十两银子时都看傻了。
二十两啊!庄稼地里大丰收才能得这么老些,现在不过片刻就给周景眼睛眨也不眨地花出去,这周家到底是多有钱啊!
其实周景手里现在还真没有钟郎中想象中那么有钱,之前单做香肠生意,头几日卖的斤数少,赚得少,后来加大量,一日能赚上七百多文,又添了鸭货二百多文利润,才勉强能赚一贯。这才卖了几日,不过七八天的功夫,可以说沈墨这一病是把周景的家底掏空了八分,现在周景手里还有不到五两银子了。但不管怎样,沈墨如此严重,几尽鬼门关里走一遭,银钱上就是借抬周景也得给他看病!
周家这夜折腾了半宿才睡下,村子里王老太也翻来覆去半宿才睡着。第二日一打听沈墨没死不说,还祸害了二十两银子,听得王老太无异于在割她的肉,她不心疼她儿夫郎在遭罪,反而恨他怎么不死利落了,好剩下这笔钱给她。后来王老太不知道想到什么,急匆匆去了沈家村。
周景这日早早爬起来,给沈墨煮了银耳红枣粥,蒸了碗清淡的鸡蛋糕喂着人吃下,哄着喝了药,就不让沈墨起来,只让他躺在床上休息。
沈墨道:“景哥,镇上的大夫和钟郎中都瞧过,说我就是气火攻心没什么大碍,休养几日就好了,你也不用不放心,和小弟该出摊子还是出摊子吧。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们给我看病恐怕要花光了家里大多银子,压着的这些货要是不卖,咱们可就损失不起了,总不能因为我病了日子就不过了。再者就当是为了我,摊子也要出的,不然一月后,咱家连复诊的药费恐怕都拿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