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周老爷在吗?”
赵掌柜懒散地歪在桌子上喝茶水,碧落的茶叶上下翻滚,一片片舒展开柔美的身躯染发出淡淡的幽香。
闻言,赵掌柜只是撩撩眼皮复又垂下目光,轻轻吹了吹茶水。
他是周家新聘请的布庄掌柜,铺子虽不忙却很赚钱,每每上新款式时那些平时自持身份的妇人小姐们就都会化成集市上战斗力超强的大娘,比白给还要疯抢。最主要的是清闲就罢了,月例却比别家铺子高了一倍,还不算各种奖励金。
知道布庄之前是东家自己在经营,而且住在这里所以但凡有人来问东家,赵掌柜都会热情的把人伺候好,但前提是那人看着就像是找东家谈生意的,而不是瞅着就是来化缘的。
就比如眼前这个,破烂的粗布短打,补过的布鞋,苍老的面孔,卑微的神情。
伙计见掌柜不大乐意搭理他,忙从昏昏欲睡中醒来,起身没好脸色地撵道:“买东西就买,不买就别站门口当道!”
“我,我是来找人的。”老班主呐呐地解释着。
“找什么人,铺子里就我和赵掌柜你还要找谁!”其实二楼还有两个小媳妇招待汉子不方便招待的前来买睡裙的贵人们。不过她俩的家属他都认识,知道绝不会是找她们的。
“班主,那个周景不会是骗子吧,让咱们戏班子唱完戏就不管咱们了。当初我就说,他那个农村的破房子哪像有那么多闲钱请我们去别的镇上给那里的人白唱戏的,他自己根本享受不到任何实惠,这不是傻子行径嘛!闹了半天,原来根本是耍我们!”说话的是老班主最喜欢的小生,长得正是戏曲圈里流行的油头粉面。小荷因着被周景拒绝,知道戏班子的人都知道了,很是没脸了好多天,羞臊得水口不打牙,没几日就瘦得脱了相。
“不行的话,咱们就去王家村找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赵掌柜将茶杯重重撂在桌上,冷哼声,居高临下道:“我听他叫你班主,你们可是韩家班的?”
老班主连忙道:“正是,周老爷请我们去临近几个镇上唱戏,如今戏唱完了,我们是过来结工钱的。”
“哦。”赵掌柜耷拉着眼皮,“即是结工钱的还这么横,我们东家有没有钱犯不着给你们这种下九流看,农村的宅子怎么了,便是农村的你们还不衬一个呢!”
老班主怔了下,随后反应过来眼前这人说了东家,难不成便是周景请来的掌柜。如此也能解释他听了自己徒弟的话而心生恼怒了。
老班主狠狠瞪了眼小生,“不会说话就别说,周老爷岂是你可妄议的,赶紧滚出去。”转身又低三下四道:“我这个徒弟口拙,没见过世面,还请赵掌柜告诉我去哪里找周老爷。我这厢给您赔不是了。”
都是混口饭吃的,张掌柜给了教训就行了,也没多为难他。
“你去华安街,如今我家东家搬到华安街上的周府了,一打听都知道。”
“是是是。”
老班主一退出来,小生就忙凑上前道:“可打听出来,那个周景莫不是跑了?”
老班主照着他的脑袋就拍了一巴掌,“莫言胡说,周老爷搬到华安街了?”
“什么华安街,那里住得可都是贵人啊,班主你没听错?”小生大惊嚷着。
虽然韩家班不是本地人,但他们是跑戏的,每到一处地方,戏可以先不急着演,但该打探的必须打探清楚,以免冒了当地忌讳,或者惹了地头蛇。还有一点就是,哪里是富人住得地方他们也要知道,好去问问府上请不请人唱曲。
去王家村之前他们在华安街几个老爷府上都唱过曲。老班主更记得这些老爷们住得宅子和周家可是天壤地别,一个顶多是村中富贵,一个却是泼天富贵。
其实老班主心底是不信的,他在周家住了三日,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总觉得周家只是村上富户,可不会那么有钱,住不起镇上豪宅的。
“算了,咱们先去看看吧,要是找不到人,再去王家村。”
他们刚踏入华安街,随便拉住一个买菜的婆子问,那婆子竟然知道,远远指着一处道:“前面就是,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他家街门是金柱门的那户,你要是认识字就抬头看看,写着周府呢!”
“哦,谢谢。”老班主没想到只问了第一个人就知道。说不清心底的是松口气还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