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四阿哥带着隆科多穿过葡萄架,前面是一汪鱼池。
“畅春园的防守不算严密,”隆科多两手插在袖子里,微微低下头道,“微臣正想奏禀圣上,增调卫队过来,加强汛守。不知,王爷有没有什么打算?”
“本王信得过你,不需要其他打算,”四阿哥没有回头,隆科多却躬了躬身。
“皇阿玛现在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住在畅春园,畅春园的安全确实不能忽视。看皇阿玛有意调哪里的卫队,提前透个消息出去。”
“王爷的意思是——”隆科多扬起眉梢。
“这饵下得对了,才有那贪吃的老鼠闯进来,”四阿哥站在金鱼池边,遥遥地望向对岸,“皇阿玛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疑神疑鬼。”
“微臣明白了,”隆科多低头拱手,“请王爷放心。”
晌午时分,梧桐院
苏伟坐在梧桐树下的石桌旁打算盘,小英子也坐在一边看账本。
“师父,咱们为进购蜀绣的凑的那一批银子怎么都没了?”
“我挪到府里了,”苏伟头不抬眼不睁地道。
小英子眨了眨眼睛,左右看看后,抻着脖子凑到苏伟耳边,“师父,咱们王府最近很穷吼?”
苏伟抬起头,两眼眯了眯,屈起手指狠狠敲在了小英子的脑袋上,“穷不穷是你能说的吗?知道府里穷,以后就少吃点儿!”
“啊!”小英子登时皱起鼻子,“师父也太小气了,外头一家铺子、两家铺子的开,回头还不让徒弟吃饱。”
“铁公鸡,铁公鸡!”
“就是,铁公鸡,”小英子莫名其妙地接了一句,突然觉得不太对。
“傻瓜,傻瓜!”
苏伟腾地回过头去,一个鸟笼子就挂在不远处的长廊下。
“哪里来的傻鸟?”苏公公怒气冲冲地走过去。
“你才傻,你才傻,”鹦鹉蹦跶着冲苏伟叫,翅膀支棱起来,一点儿不怕人。
“哎,是只鹦鹉!”小英子绕着鸟笼子转了一圈,捡起根树枝逗它玩。
“谁把鹦鹉挂在这儿的?”苏大公公拍了鸟笼子一巴掌,鹦鹉冲他一连气儿地打鸣。
“是爷让傅鼐拿过来的,”四阿哥正好走进院门,“园子里的花鸟房买回来的,看着挺机灵,就留着给你玩了。”
“王爷驾到,王爷吉祥,王爷长命百岁——”刚还傻瓜傻瓜的鹦鹉突然伸长了脖子冲四阿哥叫唤了一通吉祥话。
苏大公公立时长了眼睛,回头冲小英子道,“看见没,好好跟人家学学,这傻鸟以后就给你照顾了。”
小英子拎着鸟笼子呆在原地,苏伟跟着四阿哥进了书房。
“这阵子多留点儿银子也是应该的,”四阿哥坐到软榻上,伸手把苏伟拉到自己身边,“不只是咱们府里缺银子,其他府里更缺,否则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敲诈朝臣上。”
“各个府里都开始大举培养势力,拉拢宗亲权贵了,”苏伟拄着榻沿儿,盯着自己的鞋尖,“这是不是说明,万岁爷那儿真的有什么不妥了?”
“现在还不至于,”四阿哥一手揉了揉眉心,“皇阿玛刚敲打了一批,怎么也还能安静一阵。不过,眼见着主上日薄西山,下头的臣子们又怎能不各做打算?都是迟早的事儿罢了……”
苏伟回头看了四阿哥一眼,四阿哥弯了弯唇角,伸手抚了抚苏伟的背,“你也不要想得太远,咱们还是摸着石头过河呢。今日朝上听皇阿玛的意思,会在畅春园避暑,回头让人去把福晋和弘昀他们也接来吧。等牡丹亭的花开了,爷好上折请皇阿玛饮宴。”
“那我让人把一方楼附近收拾出来,”苏伟晃荡着两条腿,“那边临着后湖,风景好,也凉快。”
“你安排就是了,”四阿哥阖眼躺下,嗓音透出些许疲惫,一手轻捏着苏伟的腿,呼吸渐渐平顺下来。
苏伟定定地看了四阿哥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脱了靴子,把四阿哥的胳膊当枕头,弓着身子蜷在了四阿哥身边。
五月二十日
四福晋和年氏带着两位格格和几个小阿哥到了圆明园。
四福晋住进了一方楼,年氏住在朗吟阁,茉雅奇和伊尔哈住在竹阔楼,三位小阿哥则被安排进了五福堂。
“这附近都邻着后湖,”张起麟特意带着几位小主子在四周逛逛,“夏天甭管多闷热,屋里都很凉爽。再往南走就是牡丹亭了,这几天都在修剪花枝。听苏公公说,下个月王爷上折请万岁爷来,就在牡丹亭饮宴。”
“那阿玛平时都住在哪里?”茉雅奇一手牵着弘时,又让丫头们看着四处跑的弘盼。
“回大格格的话,”张起麟恭敬地弯了弯腰,“王爷大多住在湖心岛的清晏阁,平时也会在清晏阁东北的梧桐院看书。”
“长姐,长姐,你快过来看,好大的鱼!”伊尔哈领着弘昀站在湖边往湖水里看。
茉雅奇领着弘时过去,湖面上泛起圈圈水波。
“主子们要看鱼,前头就是金鱼池了,”张起麟笑着凑上去,“金鱼池那边建了水榭,夏天赏鱼最好不过了。”
“那咱们就过去看看吧,”茉雅奇也怕几个小弟弟在湖边没个深浅,拉着伊尔哈往金鱼池的方向走了。
跟着伊尔哈的秋欣落后一步,压低嗓音对张起麟道,“张公公,今儿怎么没见我二哥过来呢?”
“哦,苏公公今儿跟王爷去畅春园了,估计得午时才能回来,”张起麟笑着对秋欣解释道。
秋欣了然地点点头,又赶紧快步跟上了伊尔哈。
朗吟阁
凌兮走到窗前扶住年氏,放轻嗓音劝慰道,“小主不要太担心了,依照二少爷信中所说,他已经通知王爷了。有王爷在京里帮忙,万岁爷应该不会追究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年氏被凌兮扶着,坐到软榻上,“就二哥那擅作主张,任意妄为的个性,就算这次逃过了,那下次呢?”
“哪有小主说的那么严重?”凌兮弯着唇角给年氏倒了杯茶,“二少爷是做大事的人,难免不拘小节。再说,这次也不是二少爷不听军令,不是那个岳提督先一步擒了匪首吗?二少爷见任务已完,直接带兵回了驻地也是人之常情啊。不过是那个川陕总督鄂海,看咱们二少爷不顺眼罢了。”
“军令如山,不管什么理由,二哥擅自撤回驻地就是错了,”年氏蹙紧了秀眉,又不安地站起身原地走了走,“不行,你跟我出门,我要去等王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