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皇阿玛与皇额娘一直不太和睦,我听我额娘说,当初年贵妃娘娘的死跟皇额娘脱不开关系。前几年你也知道,皇额娘一直被冷着,形同禁足,连弘昀也不常让她见。但最近,皇额娘的身体不大好了,皇阿玛挨不过弘昀的祈求,只好又开了承乾宫的门。”
茉雅奇闻言点了点头,她心下大概也猜到了,皇阿玛登基快十年了,皇子们都已长成,有些人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
翌日,茉雅奇进宫。
万岁爷也很高兴,嘱咐等茉雅奇月份大了,就进宫来安胎。
茉雅奇的生母宋氏去年过世了,万岁爷追封其为懋妃,也厚赏了懋妃娘家。
从养心殿出来,茉雅奇本想去承乾宫的,结果碰上了諴亲王。
“十八叔,”茉雅奇赶紧向这位小皇叔行了礼。
諴亲王乐呵呵地道,“茉雅奇回来啦,听说你有孕了,皇叔也没准备什么。呐,这玉佩你拿去玩吧。”
茉雅奇笑着接过諴亲王随手从身上扯下来的玉佩,心想十八叔还是把她当小孩儿呢。
“那十八叔进去吧,侄女还要去承乾宫请个安。”
“承乾宫?”諴亲王停下了脚步,“你先别去了,先回府吧。”
茉雅奇一愣,未及询问,諴亲王就进了东暖阁。
当天,万岁爷让人再次封了承乾宫,同时锁拿隆科多。
这些年,雍正爷陆续地撤了隆科多步军统领的职务,又罢免了他的尚书职务,只令他去料理阿尔泰等路的边疆事务。
隆科多虽然依靠多年的人脉,以及国舅的身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但已不是能让君王惧怕的人物了。
隆科多的家奴牛伦在狱中供出隆科多曾收受年羹尧、总督赵世显、满保,巡抚甘国璧、苏克济等贿银数十万两。还曾与前廉亲王,九阿哥等人结交,意图谋反。
不过,隆科多对这些罪行拒不认罪,更不承认行刺宝亲王与他有关。
諴亲王在令人审讯期间,隆科多在牢里大骂皇帝忘恩负义,不忠不孝,宠幸奸佞。
而那之后没几天,朝廷就收到了宗人府上呈的弹劾文书,这文书弹劾的不是什么大臣,却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懋勤殿首领太监苏培盛!
养心殿
东暖阁内一连“砰砰”两声巨响,守在外面的奴才大气都不敢出。
怡亲王捡起又被送来的奏折,打开看了看。
“大内宦官苏培盛,恃宠揽财,大肆弄权,手下商行贯通南北,船队有商船十余艘,南下贩盐,北上贩绸,与多家商行联系密切,远通西洋商人、蒙古各部……”
“这些人是把苏公公查的一清二楚啊。看来,定是隆科多留下的后手了。”
雍正爷铁青着脸,嗓音里都参了冰碴,“查清楚了又怎么样?朕亲赐过当铺,他经商也是朕允准的。所谓弹劾,不过是攀扯些莫须有的罪名,朕大可不必理会!”
“皇兄当然可以不必理会,”怡亲王轻叹了口气,“可是,他们要是硬把这经商,跟弄权揽财牵扯在一起,这问题就大了。”
“当年顺治爷,为防前朝宦官之祸,留下了三块铁牌,‘太监不得干政’。皇阿玛刚继位时,顺治爷最宠幸的太监吴良辅,就被皇阿玛以干预朝政、结党营私、勾结外官、祸乱朝纲的罪名处死了。隆科多要是想往这方面攀扯,那苏公公在经商时,可是难免与官宦接触的啊。”
“砰!”
养心殿内又是一声巨响,这回站在外面的是苏公公,他一动未动。
六月初四,宗人府大牢
两个身披斗篷,遮挡地严严实实的人,被送进了大牢深处。
隆科多坐在牢房里,久未见光的脸,透着惨白。
来人走到牢门前,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怎么?又想耍什么花招?”
牢门前的人摘下了斗篷的帽子,“表哥。”
“叶若!”
隆科多陡然惊了,几步窜到牢门前,“你怎么来了?是雍正让你来的?”
昔日的佟佳贵妃,如今的皇考皇贵妃,佟佳氏叶若,看着牢房中的人,眼眶慢慢泛红。
“表哥,你本以一生荣华无极,何至于如此啊?”
隆科多定定地看着曾经心心念念的人,慢慢往后退了几步,“是雍正让你来做说客的,他怕了,是不是?”
“他已经是皇帝了,”佟佳氏叶若握住牢房的栏杆,“他没有什么可怕的。”
“哈哈,哈哈哈……”
隆科多大笑出声,状若疯狂,“不,他有,就在我手里!”
叶若看着他紧攥的拳头,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表哥,你已经被权势迷晕头了,你看不清现在的形势吗?你已经是阶下囚了。”
“那又怎样?他迟早得放我出去!”
隆科多又几步走到牢门前,“叶若,你等着我,等我办完了大事,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佟佳氏叶若轻声一笑,抚了抚自己已经斑白的额发,“表哥,我已经人老珠黄,等不起了。”
隆科多定定地站在那儿,他自己何尝不也是满脸的皱纹了?
“现在,皇上肯给你我一个机会,一个一起终老的机会。”
佟佳氏叶若从栏杆里伸出手去,碰到了隆科多的衣襟,“你愿意放弃这一切,带我远走高飞吗?”
像是触电般的,隆科多猛地后退了一步。
佟佳氏叶若的手,停在空中,她笑了。
“是了,表哥,你早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
从大牢里出来,皇考皇贵妃一脸淡漠,她对马车前的人道,“人心易变,苏公公还是太天真了。”
苏伟眨眨眼睛,弯起嘴角笑了笑,“试试也无妨嘛。”
六月中旬,就在对隆科多的处置与对苏培盛的弹劾陷入僵持时,京里出了一件让人相当震惊的事。
苏氏商行正是典卖,所得银两,全部捐入户部银库,用以赈济灾民。
这下,本来还想参合一脚的朝臣们都闭嘴了。
他们中不少还欠着户部银子呢,万一万岁爷让他们把家产全典卖了可怎么办?
几乎同一时间,万岁爷以神速下旨处置了隆科多。
革职,削爵,抄家,幽禁于畅春附近外围筑屋三楹,永远禁锢。其长子岳兴阿撤职,次子玉柱发配边塞。
六月末,圆明园九州清晏
已经有些暑意的夜里,胤禛搂着苏伟躺在床上,外面能听见蝉鸣,两人都睁着眼睛没睡。
“捐给灾民,我也算积德了吧。”苏伟拧过身子,看着胤禛。
胤禛向前贴着他的额头,“是,你造福万民了,老百姓都感激你呢。”
“那就行,那我也算没白辛苦,”苏伟又转了回去,把腿扔在被子外面,闭上了眼睛。
胤禛一直看着他,轻轻抚摸着他的手。
他缠在脖子上的毛茸茸的辫子里,几根银丝趁着月光,刺到了胤禛的眼睛。
胤禛翻身下床,静悄悄地走到了门外。
“张保,有件事交给你去做,要悄悄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是!”
七月,顺天府一间大牢里,被判了流放的何光正在吃他在牢里的最后一顿饭。
他是生意人出身,有一手做买卖的好本事。
当年白手起家,把家里的产业做的越来越大,可却一不小心,遭了小人的妒忌。
儿子被陷害入狱,没几日就死在了牢里,妻子绝望自杀。
那小人联合当地一个贪官,霸占了他的家产,将他的一条腿打断,赶出了家门。
为了报仇,他卧薪尝胆了三年,带着一脸的伤痕进了那小人的家。
当初的贪官已经被抄家查处,只剩那小人躲在乡里,他终究没忍心对他的妻儿下手,只砍了那小人的一条腿。
结果,那小人惊惧之下,竟然被活活吓死了。
本来这一生也没什么盼头了,被判流放就流放,何光全无所谓地把整碗饭吃的一干二净。
“何光,有人来看你!”
牢头叫着他的名字,打开了他的门。
谁会来看他?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何光满心疑惑地跟着牢头往外走,进了一间隐秘的屋子。
屋内站着一个人,年纪看起来不小了,可脸上一点胡子都没有。
“你就是何光?”
“是,”何光惊觉这人不是普通人,老实地回答了。
“我知道你做生意很有一套,你以前也曾经营过商行?”
“是,贩茶,贩绸,倒腾古玩,我都干过。”
“好,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来人拍了拍身边的箱子,“这里是你的用项,去京城典下那家苏氏商行,在两年内将主要生意转移到江南去。更名换姓,不要惹人注意,不要求你将生意做的多大,只要红火就成,能做到吗?”
何光瞅了瞅那只硕大的箱子,点了点头,“能!”
“好,”来人从袖子里掏出了几张文书,“这是你的新身份,从今以后你就叫唐全,家在徽州,世代经商,懂了吗?”
“懂了,”何光接过文书,小心问道,“那东家是?”
“不必问,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