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灿烂阳光下,少女与她手里的那一盘面包一样,发出夺目的光芒。
托盘里的面包,焦黄好看,香味似是有形,飘散出如碎金一般的物体,升到空中,隐于无形,但这并不妨碍谷物香与甜香持续勾-引她们的嗅觉。
沈萝虔诚地捧着面包,周身都笼罩在灿黄的一片里,像是会发光。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杏眼专注盯着面包时,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
后院的花草被打理得极好,错落有致,满园争艳,可半点也比不过沈萝和面包这个组合。
站在廊下的一群妇人姑娘,感觉她们的眼睛、鼻子都不够用了。
胡篱揉揉眼睛,“我没看错吧,阿萝像是在发光!”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沈萝从眼前的面包特效中拉回神来。
她笑着回头:“你们来了!”
胡篱在家里就没被拘束过,又是个直肠子,她三两下走到沈萝跟前,“阿萝,刚才我看到了你在发光!”
沈萝:“???”五光十色技能卡这么牛吗?把她也变成菜品算进去了?
从她刚才的视角来看,五光十色技能卡的效果相当于给食物开了美颜滤镜和特效滤镜。
按理说,她这个大活人不会发光啊。
沈萝当然不能承认:“你看花眼了吧?我觉得啊,是这个面包太香了!”
她把一托盘面包举到胡篱跟前。
胡篱只觉眼前一晃,心神全被这看起来焦黄滚圆的面包所吸引。
沈萝招呼其他人,“来,来廊下坐。”
后院的桌椅摆放,她借鉴了露天咖啡厅的布置,廊下的地方多,可以摆上适合两到三人的小桌,若是人多,那便把方桌拼在一起。
在这里,既能不被晒到,又能看到后院的花花草草,穿堂风一吹,浑身舒爽。
在大家的目光都被面包吸引时,沈萝问胡娘子:“胡娘子,蒲公英根带来了吗?”
胡娘子连连点头,又絮絮道:“带了带了!对了,我还带了之前你让我和小珠记录的册子来,待会儿有空你看一眼,我怕没做好。”
沈萝安抚她,“行,待会儿咱们坐下来慢慢看。”
众人只见沈萝又忙活开了,她将蒲公英根放在小锅上炒呀炒,直至空气中都飘着一股特殊的焦香苦味才停下来。
胡篱捏了捏鼻子:“怎么感觉有点像药啊!”
沈萝眨眨眼睛,“待会儿你再尝尝。”
蒲公英根研磨成粉,然后像是冲咖啡一样,冲出一壶黑褐色的液体来,那股焦苦味更浓了。
与此同时,其他面包也好了。
众人坐在廊下。
三张桌子并排,变成一张长方桌,桌上摆着三碟子面包,每一碟子都垒成金字塔状。几个花瓶插着颜色缤纷的小花,随意摆在桌面上。
装着蒲公英的水壶形状看上去很是新颖,壶嘴长长的,还是弯弯的曲线,看上去特别优雅。放着牛奶的小壶和放着糖的小盒子就在旁边,一看就知道这三样可以加在一块。
每人跟前的桌面上都铺上了一块素净的手帕,手帕上放着瓷碟和杯子、木叉等物。
反正大家都觉得很新鲜。
胡篱一会儿看看碟子,一会又摸摸花瓶,道:“我以前从没试过这样吃东西。”
“那就试试,”沈落给每个人都倒上了蒲公英,“有点苦,要是不习惯可以加点牛奶或者糖,但最好不要加太多,容易腻。”
胡篱抿了抿蒲公英汁,脸立即皱了起来:“哇,真的有点苦哎。”
她用一副“很不理解你”的表情看向沈萝,“你真的要把这玩意拿出来卖?”
沈萝意味深长,“那你先尝尝面包吧。”
“这个可以。”胡篱有点也不客气,看中了第一锅出炉的蜂蜜面包。
她拿起叠在最上面的蜂蜜面包,两个连起来了。
面包看起来金黄金黄的,拿在手里柔软极了,她捏着的地方还顺着指腹凹下了一点。这样的软度,胡篱原以为,两个面包肯定一扯就开,没想到能拉出丝儿来,这么韧!
而一掰开,里面也是这样丝丝缕缕的面丝儿,既有缝隙,又不会觉得空。
吃一口,外皮带着点油,如同烤鸭脆皮那般的存在,单吃就很香,一扯,能撕下外面那层烤得金黄的皮儿来。
而里面的白瓤,更是如同白云一般柔软,甜丝丝的,一抿就化。
沈萝将果酱和红豆沙送到胡篱面前,“可以抹一下再吃,又变成了不同的口味。”
果酱酸酸甜甜的,还有成型的果肉块,吃起来清新;红豆沙绵绵密密的,豆衣没滤去,有些颗粒感,吃起来甜蜜富有层次。
这两种都是红红的,与面包放在一起,也很好看。
吃完,嘴里的余味都是甜的。
胡篱下意识拿起杯子,想顺顺口里的味道。
这一喝,马上瞪大眼睛。
舒坦!
蒲公英汁带着点苦味,一下子中和了嘴里的甜,腻感一下子没了。
她感觉还能再吃十个!
胡篱终于明白了沈萝的意思,赞道:“阿萝,你说得没错,这蒲公英汁真是好东西!”
沈萝满脸写着“孺子可教”,嘴角翘起的弧度十分愉悦。
还有大大的一整个绣球面包,这个烤得比蜂蜜面包要焦一些,似带着红光,每一瓣面包都十分饱满,上面还洒有许多芝麻既能增香,也能让颜值更上一层楼。
切开时,沈萝还在陈娘子面前好好夸了一通大宝:“大宝做的刀真好用,看,半点屑都没掉下来。”
陈娘子现在已经对大宝捣鼓刀具接受良好了,反正听丈夫说,自从卤肉店生意红火后,二娘子和三娘子的刀不知被人问了多少回,还真有娘子指定要大宝做刀。
她做刀也不是像她爹那样,埋头做刀,而是会用绳子量一下妇人手的大小,还会用木头形状问人家哪种握得最舒服,反正有点麻烦,但做出来的刀没有客人不夸的。
“这还得多谢阿萝姑娘你呢,大宝说,这方法是从你身上学到的。”陈娘子感慨,阿萝真是他们家的贵人啊。
等胡篱走了,铺子里就只剩下以后面包铺的主要成员,以及胡娘子母女。
当然,还要先问问她们愿不愿意跟着她干。
沈萝看向阿韭等人:“阿韭姐姐,还有各位姐姐,你们看,我这个甜品店做的就是刚才吃的东西,还有蛋糕,那个做法更需要费心思,当然后续还有更多的东西。你们要是愿意呢,就留下来帮我,我每个人给你们发月银。”
阿韭揪着手指:“我们当然愿意,只是……”
“阿韭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沈萝鼓励她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就是,我怕搞砸了,”她抿了一下唇,继续道,“刚才那吃法,多讲究了,还有这么多配料,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个,顶多是在家里做做饭。”
其他几个姑娘纷纷点头附和。
沈萝沉思一会儿,抬起脸来正色道:“说到这儿,我也有话要和你们说,包括陈娘子,你也听着。”
沈萝脸色一边,大家大气都不敢出,总觉得现在的阿萝与平时完全不同。
当然不同,沈萝现在是站在经营者的角度,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让店铺以及跟着她的员工有更好的收益和发展。
“刚才我观察了一下,你们吃面包和蒲公英的时候,看上去很拘束,是因为不习惯吗?”
对面一排人像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自己都如此拘束,那你觉得客人会自在起来吗?”
“假如你是客人,看到店里面的掌柜和小二都对店里的东西一脸抗拒,你会进去买吗?你会对店里的东西存疑吗?”
“若是这样,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沈萝严肃道,“我不会请你们过来帮忙。”
一排人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不是她们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沈萝愿不愿意的问题。
想到到手的鸭子,不,是月银要飞了,陈娘子和阿韭等人倒吸一口凉气,急了起来。
陈娘子慌忙道:“阿萝,阿萝姑娘,我一定好好学,我一定听你的话!”
自从尝到了自己挣钱的满足和快乐,现在只要事关挣钱,她都能豁出去。再说,沈萝的大方她是亲身体验过的,反正,跟着沈萝干,靠谱。
她一嗓子吼出来:“我最喜欢面包了!”
阿韭等人傻了。
原来城里的竞争,如此激烈吗?
她们咽了一下口水,而后七嘴八舌表态:“我们……我们也学!”
阿萝刚才开出来的月银,比她们的爹到城里打零工挣的钱还要多。
有陈娘子开头,她们也顾不得羞涩和犹豫了,生怕迟一步,这个机会就没了。
沈萝满意点头。
看,逼一把还是有用的。
但却不能逼得太紧。
她仍然没露出笑容,语气却软和了一些:“你们有这个决心,是好事,我也很高兴。以后我们每天都会很忙,学的东西也会很多,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可以吗?”
“可以!”
回答她的是整齐响亮的女声。
沈萝这才微微笑了出来,“陈娘子,阿韭姐姐,还有诸位姐姐,我是下定决心要把甜品店做好的,所以要求才这么高,希望大家见谅。”
陈娘子跟着沈萝做过一段时间,似乎有点明白了:“这就是阿萝姑娘说的顾客不同吧,就像刚才的胡小姐,吃过的好东西可多了,人家吃的时候就特别自在,我们得做出让她们都喜欢的东西,她们才会付钱,对吧?”
沈萝竖起个大拇指:“陈娘子厉害了,能举一反三。”
“我是想起了福叔卖的肉夹馍,”陈娘子脸上的笑明晃晃的,“福叔卖的肉夹馍有三种,最便宜的是纯瘦肉的,中间价格是半肥瘦的,最贵的是纯肥肉夹馍。”
“当时阿萝姑娘说,来往的客商会买纯肥或者半肥瘦的,因为他们不在乎那几个铜板,刚才我就在想,这有点相似。”
沈萝对陈娘子给予高度赞扬:“以后,大家也要像陈娘子这样思考,其实道理是差不多的,只看能不能应用到位。”
阿韭几人一脸崇拜看向陈娘子。
沈萝让她们交流一下,一转头,对上小珠亮闪闪的眼神。
她试探道:“小珠也想学?”
小珠连连点头,手里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木板和炭条:“我的月银,可以减半。”
沈萝一看,摇头,“不用,你的月银和她们一样。”
她拍拍小珠的肩膀,笑道:“因为你识字。”
沈萝看向小珠的娘亲胡娘子:“胡娘子,你呢,等这一年的辣椒种出来,你想继续种还是想来面包铺里帮忙?”
在面包房里应该比地里要舒坦些。
胡娘子想了想,委婉拒绝:“我还是喜欢地里。”
她慈爱看向小珠,她只盼着孩子好,孩子在沈萝这里,她守在地里,稳当。
甜品店班底初具雏形,沈萝笑道:“以后,我们的甜品店开成什么样,就有赖于诸位了。”
阿韭等人还要回村里收拾行李,过几天才能进行岗前培训。
沈萝趁着这几天好好理一理卤肉店的安排。
这天,福叔带着小福收摊回来。
父子俩的表情都是一样凝重。
沈萝见状,问道:“福叔,怎么了?不顺利吗?”
福叔浓黑的眉毛重重皱起,看向儿子:“小福,你把见到的事与阿萝姑娘说说。”
小福一脸小大人模样:“阿萝姑娘,我去给爹送饭时,路过一个乞儿窝,看到了卤肉店丢的画。”
“丢的话?”二娘子掀帘子进来,只听到末端,但仍不妨碍她一惊一乍。
“咱们这画丢得这么久了,官差那边没动静,我还以为找不回来了呢,”三娘子跟着进来,她一向不吃亏,出主意道,“咱们可得讨回来,阿萝姑娘说的,那画可贵了!”
为她二哥造势的沈萝点头:“讨是肯定要讨回来的。”
“就是这讨法嘛,”她想到小福说的乞儿窝,“毕竟是孩子。”
三娘子叹了口气:“也是一群苦命的孩子,没爹没娘。”
“再怎么可怜,也不能偷东西啊。”二娘子眼里揉不得沙子。
沈萝站起来,“我去找李衙役。”
“反正这事咱们找官府报备过了,无论如何也得通知一声。”
在府衙门口,她刚好见到出宫的李修俨。
听说了这档子事后,李修俨主动请缨:“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
最后,沈萝带了李衙役,李修俨带着他形影不离的侍卫大虎一起过去。
到了那里,两个瘦骨嶙峋的小乞儿害怕得瑟瑟发抖:“大人……大人,真的不是我们偷的,我们是在路上捡到的。”
沈萝蹙眉:“你们知道这是我们丢的吗?”
那两个乞儿,一男一女,对望一眼,女孩儿犹豫点点头。
“为何不还给卤肉店?”李衙役粗声粗气质问。
小女孩差点哭了,小男孩看向那副画,咽了咽口水,哽咽道:“舍不得……看上去好好吃啊!”
正说着话呢,门外突然跑过来两三个大孩子,最大的那个看上去有十一二岁,眉宇间带着戾气,见到他们,一把将两个孩子揽在身后,瓮声瓮气:“事情都是我做的,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李衙役怼他:“你知道是什么事了吗,一上来就说是你做的,要是shā • rén放火呢?”
大孩子一脸倔强:“那也是我做的。”
“那你就没想过,要真是这样的事,你进了监牢,他们怎么办?”李修俨抱臂道。
大孩子看了身后一眼,不说话了。
沈萝朝李修俨摇摇头,说起了事情的始末。
“我知道是谁偷的。”大孩子抢话道。
李衙役蹙眉:“谁?”
大孩子声音沉沉,:“但你们不能说是我们说出去的。”
“行。”沈萝一口气答应下来。
“是王五那伙子人。”
沈萝一脸茫然看向李衙役。
李衙役解释,“上次闹事,陈大叫的那群小喽啰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