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喷洒在地。
沈萝呛得直咳嗽。
胡篱一边帮人拍背,一边不满道:“干嘛这么大反应啊,难不成你还嫌弃我?”
“不……”沈萝扒着桌子的手伸出来,拼尽全力摆了两下,“不是……”
胡篱提起的心这才放下了一点,“那你为什么没这么激动?算了算了,等你缓过来再说。”
其实她刚才说出那句话时,也十分紧张。
生怕沈萝拒绝,生怕两人的友谊会因此中断。
沈萝终于不再咳嗽,她重重地咽了一下,喝了口茶,看向胡篱的眼神依旧是不敢置信,但语气坚决:“阿篱,我不赞成。”
胡篱诧异,嘴巴微微张大,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
沈萝握住她的手,道:“阿篱,虽然那是我二哥,但我还是要说,我不赞成。”
“为……为什么?”
“他的性子和心智不同于常人,也许他这一辈子都是那样,根本不适合成为一个丈夫和父亲。”
沈萝严肃道:“这不是儿戏的事,你是一个好姑娘,身心健康,在家人的宠爱中长大。看到我二哥这个样子,或许会在一开始觉得新鲜好玩,但若是真和他一起生活,你会知道,这比你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这是一辈子的事,事关你的终生幸福。作为你的朋友,我不同意。”
胡篱紧紧攥着帕子的手就没松开过,眨眨眼,压去眼角的湿润,她才笑道:“阿萝,我很感动,你会这样跟我说。”
若不是真朋友,沈萝不会说出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
“所以,阿篱,”沈萝正色,“你不应该那你的终生幸福开玩笑。”
就算可以和离,那也不如一开始就看准人。
胡篱摇头:“我没开玩笑。”
她直直望向沈萝,眼神认真,没有丝毫躲避:“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样最好。”
“我长在宫侯家,对成亲后的生活看得比你更透彻。我见过许多正妻,端守着当家主母的尊荣,不得不应付丈夫的小妾。”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可以有小妾,而作为妻子,还得帮他们照顾小妾。我做不到。”
xc
“我爹娘,将我娇宠长大,最后却要忍受那样的委屈,凭什么?”
说到这儿,胡篱语气激动不少。
“越是有钱的人家,越能养更多的小妾,我见过许多例子,在成亲前,男人可能千般万般立誓,说一生只爱她一人,然而成亲后,小妾不断,美其名曰迫不得已,最爱的还是发妻。”
“我知道,爹娘也与我说过,不是所有的男子都是那样,我也知道,天底下肯定有像我表哥那样的好儿郎,”胡篱微笑看向沈萝,随即又黯然道,“可是我却没有信心自己会遇到那样的男子。”
她目光灼灼,甚至于为了肯定自己的话,还自顾自点了点头。
“与其那样,还不如嫁你二哥。首先,你们家人很好,我嫁进来,肯定可以相处得很愉快。新媳妇的最好待遇,估计就是在婆家过得舒坦了。”
“第二,你二哥肯定不会纳妾,光是这一点,胜过京中不少儿郎。”
“还有,”胡篱轻咳了声,耳尖有点微红,“你二哥还挺好看的,我觉得,看他一天都不腻,而且,我也喜欢看他画画。”
“要是我们成亲了,我就能光明正大帮他谈画画的生意,多方便啊。”
这一条一条的,还层次分明,沈萝想反驳来着,可是她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劝。
她张嘴,又闭上,再次张嘴,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你的家人不会同意的。”
胡篱摆摆手,“这个你放心,只要你二哥愿意,我就有办法做到让我家人愿意。”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你二哥愿不愿意。”
沈萝扶额:“我二哥……”
她都不知道她二哥明不明白成亲的意思。
“要不我跟你去鹿临县,问问你二哥的意思吧?”胡篱越说越起劲,越想越觉得可行。
沈萝强硬握住胡篱飞舞的手,“别急,别急,你先冷静一下,再好好想想啊。”
“再好好想想。”
在沈萝的强烈要求下,胡篱终于点头表示,她再三慎重思考后,再来找她。
沈萝脚步虚浮地出了门。
这个惊喜,真是太“惊”了。
“阿萝姑娘,怎么了?”绿意本来是兴冲冲走进来的,看到沈萝这模样,忙上前搀扶。
沈萝摆摆手,深呼吸一口气,恢复成精明强干的沈掌柜。
“有什么事吗?”
绿意当然不会过多打听掌柜的私事,她道:“是这样的,外面有个公子询问书签上的画,是谁的作品?另外,还问之后能不能在意院举行文会?”
沈萝只思索几秒,道:“把那位公子请到会客厅,我与他详细说说。”
在京城做官的兄长在心中说,甜意阁做出来的糕点独一无二,且滋味甚美。可惜父亲不同意他前往京城叨扰兄长,他只能遗憾兴叹。
所以,在听说扬城会开甜意阁分店后,王仁瀚高兴极了,恨不得甜意阁立马开店。
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酥香的小饼干,柔韧的面包,甜软的蛋糕,对于他这种喜欢甜味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桃花源。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走进会客厅,看到眼前的姑娘,他怔住。
“王公子,请坐。”沈萝大方笑道。
王仁瀚眨眨眼,手上摇扇子的动作顿住,而后“啪”地收起:“姑娘是甜意阁的掌柜?”
“正是,我叫沈萝,”沈萝点头,客气笑道,“承蒙诸位今天的支持。”
真是太惊讶了。
王仁瀚这么一想,而后,想起外面进退有度的女服务员,这是他今天刚学会的新名词。
脑中随即起了一个念头,或许只有姑娘,才能用心教出那样落落大方的服务员。文人的敏感,让他对万物千人的感想更为细腻。他能察觉到那些姑娘们的快乐。
“沈姑娘。”他拱手行了一礼。
沈萝把王仁瀚对文会的要求仔细询问了一番,想了想后,接下了这个单子。
得知书签上的画是沈萝二哥画的,王仁瀚热情邀请:“不知沈公子是否有空出席我们的文会?”
沈萝笑道:“这也是我要与王公子说明的地方,我二哥他不善交际,只醉心于写写画画,所以不便出席人多的场合。”
王仁瀚遗憾极了:“那……那只能算了。”
心中的不甘,有让他多问了一句:“那劳烦姑娘与沈公子说一声,若是沈公子愿意见我的话,我能不能单独见见他?”
那样栩栩如生的画,真是太好看了。
沈萝解释:“他现在不在扬州,抱歉了。”
王仁瀚还是没放弃,再三叮嘱若是沈公子来了,万万请她问一句。
沈萝答应了。
回到后院,看到在树荫下自在荡秋千的胡篱,她突然想到:若是胡篱真成了她二嫂,那么刚才应对狂热王公子的人,就是胡篱了。
不行,沈萝晃了晃头,她可不能被胡篱洗脑了。这可是事关女孩子终生幸福。
她曾与沈娘子说过她二哥,就连沈娘子都说,这辈子就没指望过沈芃成亲。她娘的原话是,万万不能耽搁了姑娘家。
沈萝撸起袖子,吃点凉的,冷静冷静脑子吧。
要不然吃热的,她怕胡篱头脑一热说胡话。